佩芬说，她要找接受过中国文化教育的保姆帮助抚养这个孩子。

我不由地感叹：美国人真奢侈啊！

当天晚上，我们设想了许多计划。葛莱西雅看重中国文化，加上那个基金的背景，将对佩芬申请绿卡很有帮助。既然把活接下来，就要做好做成功。我们破釜沉舟了，由我暂时接下佩芬打扫卫生的工作，利用周末休息时间，一天做两家，做到佩芬和葛家正式签合同。开始佩芬不同意，怕我太累。我说，一个月干四个周末，比过去天天晚上到餐馆打工强多了。我能撑下来。

她怀疑地看看我，转而出现了感激的目光。她走过来倚在我身旁，小手轻轻地拍掉我肩膀上的灰尘，一边说，任平哥，你真好！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我的实验室离葛莱西雅家并不很远，如果不上高速公路，穿过市中心，可以顺路弯过去。这样，佩芬每天上下班就不用搭公车了，我捎上她一起来回，反而比以前更方便。这对我来说，简直像中了彩似的，欢欣鼓舞。面目丑陋的公车是我的一块心病，我怕它恨它，每天下午到车站去接佩芬，就像与魔鬼相会遭受迫害一般。现在我可以舒坦坦地说，见鬼去吧，怪物！苍天助我也！

我的实验有了进展，接连出现了一些细小的惊喜变化。我准备写论文的材料快凑齐了，这种发现谈不上一鸣惊人，却是能够发表在专业杂志上的。我将这一切都归结为自己的好心情。我不再像以前那样神经脆弱魂不附体，和其他同仁的关系也有了改善。我参与他们聊天，喜笑颜开，有时候还自我陶醉般地哼着歌曲。

坐在我前面的是麦克，后面是汤姆，一个是自由派，一个笃信耶稣。他们谈篮球的时候，品位见识和喜好大致相同，好像一个啦啦队里出来的。评论足球时，就有分歧。分歧更大的在政治上，每天新闻里涉及美国两党的政策，他们就要吵架，互不相让，言语很锋利。我这个中间人，一会儿帮这个，一会儿帮那个，混在其中滥竽充数。不过，美国人吵架怎么吵也不会**脸皮，吵架完了，照样亲密无间。我觉得非常新奇。

麦克有时候谈女人。他有老婆也有情人，老婆和他一样，脚踏两只船，美其名曰"互相公平"。这种关系在我看来，非但不可理喻，而且太过复杂了，好像杂技团的走钢丝表演一样，一不小心就要摔个"人仰马翻"。可是麦克却说婚外情有助于稳定婚姻，能够挽救和缓冲感情危机。汤姆尊重麦克，在私人问题上从来不和他辩论。

心情一开朗，感觉也变得敏锐起来。那个妮可，说话的时候，喜欢拍一下我的肩膀，拉拉手，整理我的头发，以前我都没当回事。我们之间最"亲密"的接触就是那顿午餐。午餐以后，也许她对我多了一份理解和同情，经常主动地挪了凳子过来告诉我最新消息和小道新闻。下班的时候，她要拥抱我一下，美国男女搂搂抱抱是家常便饭，我也没当回事。但是，当着麦克和汤姆的面和我亲热，影响不好。

那天午休，我和妮可坐在学校的草坪上晒太阳。我把想法告诉她，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只希望她注意影响。

为什么？妮可问道。

因为他们也是男人，会不舒服的。

你说麦克和汤姆？她咯咯地几乎笑弯了腰，她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随着笑声在脸颊两边甩来甩去。妮可说，不是他们的BUSINESS。如果他们妒忌你，你应该感到骄傲。

骄傲？实验出了成果才值得骄傲。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他们会为我们感到高兴的，你别顾虑太多。

高兴？为我们感到高兴？为什么？

因为男女相悦是件好事情。

阳光从头顶上照射下来，晒得我出了一身汗。我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我们相悦？你说到哪里去了？妮可，我是结了婚的男人。我担心你误会了。

妮可的反应令我吃惊。她不仅脸不变色心不跳，反问我道，我误会了吗，任平？

这一问，问得我面红耳赤，双手抱头蹲下来，眼睛望着地面，再也不敢看她。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我喜欢她那柔软而有弹性的***。第一次见到她，我就被她的大***吸引住了。她的衣领很低，身体稍微往前倾斜一些，大半个***便无遮无掩，暴露在外。共进午餐的那天，我曾经特意站起来两次，为了居高临下看看她的***。这些都是我的秘密，妮可根本不知道。

妮可说，让我们把话挑明吧！任平，我喜欢你。我脑袋里的"性垂体"见到你想到你就开始工作。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觉得你和我相同。我能从你的眼睛，你的语言和你的身体上感应出来。我们只差上床***了。

如果没有最后一句话，我还能容忍她。我对她不反感，不仅不反感，还对她的直率和开放十分好奇。但是，我有底线，那就是朋友关系，并没有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介入。所以，当她说到上床***，我好像遭受了侮辱似的，想到了电影里那些不要脸的女人。是的，我最害怕不要脸的女人。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动不动就要骂不要脸的女人，一直骂到我出国。我的父亲就是被不要脸的女人勾引走的，后来被这个女人出卖，死在监狱里。

你说什么？我"霍"地站了起来。我尽量克制自己，轻轻地扔给她一句分量很重的话：你不怕被控告性骚扰吗？

妮可的眼睛瞪得滚圆，毫不畏惧地看着我，好像接受挑战的士兵一样。那目光是自信的，尖锐的，不屑的。看得我赶紧走到大树底下，希望有个树洞让我钻进去。她的目光一直追着我，如芒刺在背，令我进退两难。

她的目光在责问在讥笑我：你不是说自己没有太太吗？一个已婚的男人为什么要释放这样的信息给单身女人？你故意用英语和太太对话，不就是想告诉另一个女人你对她没有秘密吗？你为什么在和太太通话以后马上请另一个女人吃饭呢？更别提你每天接受另一个女人含情脉脉的拥抱和其他身体接触。而今天，当另一个女人点穿真相以后，你却道貌岸然，倒打一耙，你像个男人的样吗？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妮可在想什么，是自己心虚，好像成了一个被活捉的小偷。母亲的咒骂又在耳边响起，她唠叨了一辈子，就是为了让我擦亮眼睛，不要走父亲的老路。一想到母亲的训导，我觉得自己错了，羞得无地自容。

整一个下午我没法干事，神经像绷断了一样，又笨又麻木。我错了，我做错了，我一定和她划清界线。再也不对她多看一眼。再也不对她面带微笑。我再也不去想她的大***。再也不和她一起共进午餐。下班时间一到，我拔腿就跑，不和她多说一句话。

好像从罪恶中逃出去一样，我朝停车场走去。我有老婆，为了绿卡，老婆在给人家带孩子。她辛苦了一天，等着我去把她接回家。我应该和自己的老婆去亲热。走到停车场，老远看到我的车旁站着一个女人。妮可，又是她！她要干什么？

妮可一本正经地叫了我一声"任平先生"，面带笑意，却很严肃。

我想向她道歉，想向她表明，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她却抢在我的前面，愧疚地说，今天对不起，请允许我把中午说的话收回。

我说，我也收回，请你原谅我。我双手交叉，搭在腹前，公文包被**地夹在右胳膊底下。她想抱也抱不成。

那么，我们还是朋友吗？妮可说完伸长了舌头，做了一个怪脸。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笑了，说道，你真像个孩子啊！把心事都放在脸上。这大概就是你吸引我的地方。

我支支吾吾地口不择言，说道，我是个混蛋！一个毫无用处和没有出息的大草包！

我说的是真心话。妮可比我有勇气，有勇气表达感情，也有勇气承担责任。与她相比，我言不由衷，阴阳怪气，简直像小丑一样。妮可却将我的窘态当做幽默，放声大笑。她的手又上来了，拍着我的肩膀说，走，我们去喝杯咖啡！

我赶紧往后一退，让她拍了个空。我忧心忡忡地说，我得马上去接太太，她在等我呢！

就在那天，我对自己多愁善感的性格有了充分的了解，科研人员最好不结婚不恋爱，不食人间烟火，没有烦恼就能集中精力搞出成果。像我这样的性格搞科技，大概是见不到光明的。幸亏佩芬接受了新工作，我就全力支持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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