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网络
从四层楼高的窗口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优美的郴江在这里形成一道弧形水湾,水流在这里变得懒洋洋的,悠扬飘落的垂柳,葱葱郁郁的灌木带,打磨精细的大理石地砖,外加颇有点复古味道的回廊和石几石凳,让人满目优雅。郴州地处南岭山脉骑田岭,古代被视为蛮荒之地。篆体“郴”,由林、邑二字合成,意谓“林中之城”。
上午十点钟,是医院旁边幼儿园做操时间,喇叭里放着那首雷打不动的儿歌:“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什么?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一群孩子排成两行往操场集合,后面的小孩抓着前面小孩的衣跟,像一串咬尾的带鱼。多么可爱的孩子!多么幸福的孩子!
我趴在窗台上,歪着头目睹这群欢乐的孩子笨拙地抬手扭腰,有几个懵懂的孩子无动于衷地站着,毫不理睬小阿姨的命令。读了十几年书,在社会上又混了十几年,我由衷地认为还是幼儿园最好混。我怀念启蒙前的童年时代。
我柱着拐杖在外面的走廊上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发生,比如说,某个病友抽烟把华伦天奴的T恤烧了个洞,某护士的高跟鞋崴了脚跟什么的,让我欢欣鼓舞。全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好人好事,为什么我身边就不能弄出点赏心悦目的动静?这让我内心非常纠结。
“刀口还没拆线,你到处晃什么?”我的主治医生吴韵竹冷冰冰的声音如平地一声雷响,把我当场吓得立正。“
“嘿嘿,吃了饭走走,消化消化。”我如实汇报。目前,她是我的主要领导,即使是临时性的。要把一个不是领导的领导当成领导,做到唯唯诺诺。想想啊,我多么不容易!
“没事在**躺着,别到处乱走。”吴医生对我的嬉皮笑脸显然比较讨厌,皱眉教训我。
“真要在这里躺三个月吗?”我对未来忧心忡忡。
“理论上说,骨头愈合需要三个月左右时间,但各人的体质状况不一样,每个人各个年龄段的体质状况也有所差异——”
我摇头,说了声“你忙!”就逃之夭夭了。我敢肯定,如果谁跟这个女人一起呆足三个月,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出色的医学预科生。
吴医生依然是那付水灵、白净,一尘不染的豆腐脸。她示意我躺上床,察看了我的刀口,还翻了翻的眼皮。我实在想不出我的眼皮与脚上的伤有什么密切联系。我感觉她的手指很细嫩,也跟豆腐一样,但比她的脸色温暖多了。她俯身过来的时候,胸前的工作牌在我鼻尖前晃动,上面的照片比她本人还冷。她向我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施施然走了。
廖明华来向我汇报饮水厂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他是饮水厂的副厂长,之前是化学车间的一个班长,四十多岁了,还没有提干,估计没有了太大的发展前途,就活动去了饮水厂当厂长。说起来,我愧对于他,我被下到饮水厂,堂堂一个科级干部,不能让一个以工代干的人领导,所以,我挤了他的位置,他只能屈任副厂长了。
“曾厂长,水厂这个月的销售额提高了两成。夏季是饮水销售旺季,我准备再派些人手下去,到各个县进行营销,扩大销售网络。”廖明华认真地汇报。
“这个思路很好。辛苦你了,廖厂长!你看,这个关键时候,我躺在这里,厂里的工作担子都压在你肩上。”我没有从**起来,只是欠了欠身,做出行动不便的样子。
“哪里,哪里。”廖明华清瘦的脸上满是应该如此,“曾厂长,你放手让我负责,是对我的信任。”
饮水厂起初是一个内部节约开支的福利性项目,主要是供给单位上班员工饮用。厂旁边这条河的上游有一个容量81.2亿立方米的大水库——东江湖,水质优良,监测结果显示,其89项指标全部符合国家地表水一类水质的标准,即使不经过净化处理,也可直接饮用。厂里因地制宜办了这个水厂,投资不大,只需要进行基本的过滤和活化处理,就可以直接灌入塑料桶中,先是员工上班饮用,向各部门收取成本费用,以维持正常的运转。后来发展到向家属区低价销售,再后来推向了市场。廖明华在此立下了汗马功劳,不过,据说也捞了不少。但这不是我应该追究的事。
“廖厂长,你就放手干。厂里的事一切由你作主。”我顺水推舟,自己在医院躺着,不由他作主还能怎样?“以后,你有什么事不用亲自跑来跑去的,实在觉得有必要的话,就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我是在你领导之下的,不请示你,那还像什么话?”廖明华表现得过于诚恳,让人感到不真实。
我清楚,他内心里是希望我不止住三个月医院,而是三年,甚至天荒地老。对于我鸠占鹊巢之事他是有想法的,换了我也会耿耿于怀。
“还有件事要向你请示一下。就是,六月份不是安全生产质量月吗?质检部门要对我们的产品进行抽样检验,虽然说,我们产品没有大的问题,但有些检测数据是比较灵活的。这个,这个方方面面还是需要交流的。吃顿饭、送个小礼物什么的——”
“你是老厂长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摆了摆手,“你拿主意。”
“那好,那好!我一定把这个事给办妥。”廖明华点头哈腰,“就这样了。曾厂长,你好好养伤,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廖明华走了后,李字明才进来。这个小伙子机灵,会察言观色,比他的实际年龄要老练。锻炼下,应该是一个搞销售的好材料。
“小李,你在水厂有多久了?”我问。他是厂子弟,没考上大学,就到饮水厂做临时工了。
“有一年多了。”李字明搔搔脑门,回答。
“送水辛苦吧?”
“还好。厂里家属区的房子最高的才七层,扛一桶水一口气上去没事。”
年青多好啊!总有使不完的劲。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扛一桶水上七楼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气喘,会不会脸色发白?伤好后,一定去扛桶水试试。
“想去外面跑销售吗?锻炼,锻炼。”
“可以吗?”李字明睁圆眼睛,“正式工才能去跑销售,我是临时工啊!”
“不一定的。”我没有直接回答,“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厂里几个跑销售的都是正式工不假,但他们钻空子中饱私囊也不假。虽然我才当了三个月的厂长,但还不是睁眼瞎子,眼皮下的东西不能过于熟视无睹。如果不是这次车祸,我就已经着手开始小范围调整了。目前,只能等伤好出院再说了。
李字明迷糊着去打饭去了。吃了中饭,我稍事活动下,就躺**睡下了。我想,这是不是通常说的行尸走肉?迷迷糊糊睡到傍晚,起来,我把李字明打发回去了,他在病房里晃悠,让我平生度日如年之感。我要他以后不要来了,回厂里上班去,好好干!他迷惑不已,但还是老老实实走了。
走了,就安静了。我开了电视,不断地换台,那些没有丝毫创意,只知道把商品名称狂轰滥炸的憋足广告比比皆是。想起一个过气的老演员为那些补肾药品唾沫四溅地宣扬,并且振振有词地说“没有夸张,就不是广告。”我就浑身不自在。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肯定出了问题。这个世界很混账!跟我一样焦虑、虚伪,自以为是。就像一盏红灯笼,雍容华贵地用纸包住一团闪烁其词的火。至于这团火会怎样,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我不是杞人,我不忧天。套用著名宗教领袖马丁·路德金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明天就是世界的末日,我们也要在今天取走别人的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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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网络2』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那杯巴西黑咖啡。动~术那晚我所作的~梦,严格来说,是回忆。人物是真实的,故事的主~~分也是真实的,那是我出车祸前一天晚~邂逅的一场~遇。那是我离婚后的第一个~,是~情。事后,我们说好再不相见。我喜欢这样的“快餐”。吃完后,用~纸抹抹~,然后一拍两散,谁也不是谁的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们都是过客!到了向雷丽婷晚汇报的时间了。我~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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