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筱晴（2）

迷迷糊糊地过了几天，学校的论坛开始出乎意料地掀起了一段热潮，有人发了帖，名字就已经够惊涛骇俗了——《入学小妹辱打新任校花，是校花还是笑花？》

我也看了那帖，点击率上万，回复也是时时翻新，所有人都在议论，那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段全过程的清晰视频，一组高清像素的照片，还有发帖人一些闪烁其词的话。

视频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当今校花吴璐，另一个就是那个被人议论得如火如荼的莫浔。

莫浔打了校花，人人皆知。而那个校花我也认识，是我们小学的同班同学，她恨吴璐，于是她要打她。

这些我都知道，因为莫浔在小学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不打她进医院她死不瞑目。

于是，她真的做到了。

那段视频真的很狠，莫浔左右开弓，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校花吴璐只是哭，那副软弱的样子连我都隐隐作呕。

“叫你哭，叫你哭！当初你怎么没有哭？以为你是校花就能怎样？看来你只是笑花嘛，别人笑话里的笑柄的笑花！哼！”莫浔拳打脚踢，吴璐的嘴已经开始流血了。

我没有看完那段视频，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我无法相信，莫浔的任性狂妄真的可以如此作为。

我也很难相信，接下来，她的学习生涯到底怎样。

但是，荣老师竟然没有任何表示，依然上课，依然孜孜不倦地唠叨莫浔。

这天，莫浔又在折她的纸了，我不知道她这几天像发疯似的老用一张张崭新的一毛钱折纸，我只知道她折到最后是一颗很漂亮的心形。

她抽屉里有一大堆的心形，还有一大堆散乱的一毛钱纸币，看来她是去银行兑的，不知道那个银行的工作人员会不会用白眼相待。

“莫浔！你再折我就把你扔出去！”荣老师果然忍不住了。

日子长了，我们班给荣老师起了不少有趣的外号，荣老板，荣大爷，荣都尉，应有尽有。当然，没有人像莫浔那样叫他荣老头，是因为，莫浔的风云故事已经街巷皆知，谁也不敢抢她的专属。

莫浔闻声抬头，笑：“荣老头要扔我?您扔得动吗？”

我注意到她口中的“您”，她从来不说“您”。

荣老师气得一炸一跳的，胡子吹得老高：“你！罚你值日一周！”

“你认为我会做吗？”莫浔依然笑。

荣老师走到她桌前：“也对，你连作业也不肯做。那你说，你为何不做？”

“我只是觉得初中生活过于乏味，**太少了。”莫浔竟然敢这样跟荣老师说。

荣老师像朋友那样敲敲她的桌子：“瞧，你这位子老空着不是办法呀。”

“那你说怎么办？”她饶有兴趣地听。

我看看四周的同学，大家都在各做各的，也对，荣老师自从开学下来就没少跟莫浔在课堂上吵架。

荣老师暧昧地笑了笑：“你不是要**吗？”莞尔，他又说，“余纪辰，你来跟莫浔坐，以后她的作业就由你管啦。”

莫浔睁大双眼，我也颇为惊讶。

可荣老师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上讲台，然后意味深长地说：“莫浔，总有一天你会觉得你的荣老头对你真的不赖，没有老师会像我那样管你了。”

“死老头，你调谁不好竟然给我调那死鱼头！我跟你拼了！”莫浔站起身来，顺势丢了一个纸团给老师。

荣老师只是笑笑，这时候下课铃却响了，荣老师风情万种地走出了教室。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个词，但当下我只能想到这样的词，的确，荣老师真的是给我那样的感觉。

第二堂课，我上完厕所回来，就看到了余纪辰乖乖地坐到莫浔的旁边，莫浔竟然没有笑，而是淡淡地继续折纸。

我看到，她黑压压的抽屉里满是心形，一张张淡黄色的一毛钱在抽屉里发光发亮。

她一定是送人的。

第二堂课依然是荣老师的课，荣老师拿着语文书走进教室，无意地扫到莫浔的位置：“其实，莫浔你也挺乖的呀。”

我第一次看到他笑，那种可爱的笑，也只有对莫浔才有那样的笑。

余纪辰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而我坐在他们的后面，看得一清二楚。

莫浔也看着余纪辰：“老头，别夸我，我会骄傲的。”

“骄傲也挺好的，努力变乖的骄傲呀。”他翻开书，说，“好，翻开56页，我们看看今天要说什么呀……”

我翻开书，看到里面有个男的，正看着窗外的纸飞机，我突然想到他，他QQ上的个性签名又改了，叫“纸灰机，指不定会黑掉的飞机。”

“叶筱晴同学，请你来朗诵第一段好了。”荣老师对我微笑。

我点点头，站起身，开始读第一段：“没有人相信，我是个可怜的人，尽管生活在豪气的欧美家族，尽管家里的佣人天天伺候着我，尽管我的房间里放满了大大小小的飞机模型。我天生残疾，父亲知道我热爱飞机，于是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的飞机，但我一点也不喜欢，我残疾，即使是买了一架真正的飞机给我，又能如何？终究还不是可望不可即，天知道，我多希望呀，窗外飞过一架纸飞机，那才是我的追求，一群伙伴在绿地上追逐，那才是我的追求，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追求……”

我还没读完，教学楼下就突如其来一阵喊声，我们的教室是在二楼，操场上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浔小莫，你给我下来！”一阵男声，磁性而开朗的男声。

全班同学看着莫浔，包括我。浔小莫，多创意的名字，不是吗？

喊声继续，反反复复地喊着，像复读机，隔壁班的朗读声也停止了，因为大家都知道，莫浔已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

莫浔站起身，扯下脖子上戴得歪歪斜斜的红领巾，对着坐得稳如泰山的余纪辰漠然地说：“让开。”

余纪辰抬头看她，我清楚地看到，莫浔眼里闪烁不定的快乐：“让开。”

余纪辰真的起身，让开了。

像是定格一样，全班同学都定格了。

莫浔并没有跑出教室，而是站在门口，对荣老师说：“老头。”

荣老师点头批准了。我开始恨荣老师对她的放纵。

全班同学好奇地向外望，荣老师笑：“反正你们都无心留在这教室的，都下去看猴戏吧，我也可以回办公室喝口水。”

于是，荣老师拿着讲义回办公室了。全班同学像沸腾的水一样，涌出教室，我没有跑下操场，而是在对着操场的花几处踮脚往下看，余纪辰也没有，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学习，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真的变了。

“白痴啊，我不叫浔小莫。”莫浔面对着那个男生，那个男生比莫浔高出了一个头，应该也有170了。

他抿嘴笑，凑到她面前：“那你叫什么啊？”

莫浔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没有疑问性质的句子。

那个男的搂住她：“嘿，兄弟，记住了，我叫毛睿。”

莫浔甩开他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你这名字真对得起毛爷爷。”

毛睿嘿嘿地笑。

“你加入我吧。”毛睿突然一脸正经地说。

莫浔惊讶：“呃？”

“加入我的黑道社吧。”

莫浔笑：“为何？”

“加入了我包你红。”

“红你个大头鬼，回去侍奉你毛爷爷吧。”她敲敲他的头，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教学楼。

在全班人的注目下，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我看到她还是对他淡淡地说：“让开。”

余纪辰果然让了，只是搬了搬椅子，没有起身。

这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下课的时候，贾锺跑过来问莫浔：“这大好机会，干嘛不去？人家可有名的咧！”

“你要去？我让给你。”莫浔看着漫画书。

贾锺不甘心：“这话不能这么说，毛睿他真的有来头，他的社团可……”

“同学，你打扰到我念书了。”余纪辰竟然出来帮莫浔解围。

我看着余纪辰，脸上毫无表情，仿佛是为了他自己。

莫浔也是那么一怔，然后幸福地笑了。

开学以来，第一次看到莫浔真正的笑，那样的笑是我以前所熟悉的。尽管，现在我不是他们之前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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