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开口了,讲了三点内容,“你注定是晚婚,你还得等三年到五年;你的悟性很高,能了解别人不容易了解的事物;你有严重的胃病,需要早治。”
前两点是虚的,一时半会儿没法证实,后一点是实的,掷地有声,他下结论的口气相当自信,我当了多年心理师,以这么有把握的语气对别人讲话的情况也是少有的。
他说的真对,我的胃病治好过,又常复发,是初中时吃凉饭喝凉水闹的,落下了病根,胃疼病发作时,的确称得上严重,让我恨不得把所有食物都吐出去。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莫非他通医道?而且,他怎么知道我是光棍汉呢?“谢谢您,我还想问问您,您能算出我干什么行当比较合适吗?”
“你现在的行当。”
“您能具体点吗?”
他瞥了我一眼,稍有不悦之色,我对他的刁难显然令他不快,他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架势,他狠吸了一口烟,把半白的头发向后捋了两下,一板一眼地说:“我们的行当差不多,只不过,你的行当比我的好听。送客!下一位!”声如洪钟。
我驱车兜风。
有两条河流在流动、延伸。一条人们看得见,并习以为常;一条人们看不见,也从不会去想象它的存在。我的苦恼在于,我曾经见过那条隐秘的河流,仅仅一次,自那往后的生活,我都在依靠记忆去复原它的形态,这样一来,有时我又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以为仅有的遭遇不过是场错觉,何况我从小就是个热衷于做白日梦的人。
十八岁那年我得了一场病,康复之后身体获得了一种奇特的能力,就是能够与自然界通话感应的能力,特别是能够读解河流的隐秘讯息。
北方十月秋高气爽,阳光煦暖微风裹寒。
我穿着深灰色的风衣坐在河畔的一块石头上,悠闲地吸着烟,享受一天里的最后一抹阳光。
离开宫少平的家,我就驱车来到这里,还好,不算太晚。我的白色桑塔纳停在枫叶飘飞的树林边,像一匹安静的白马,与红霞、红叶相衬托,白的更白,红得更红。
余辉已尽,我一无所获,拾了几片漂亮的枫叶塞在风衣口袋里,回去做书签用。落叶是回忆和记忆的象征,书籍也是。
桑塔纳消失于河畔。
我想我还是有所收获的,至少此时我很安静。
这恐怕要归功于所谓的自然对人的慰藉。有时我们并不需要,有时它又必不可少,比如你脆弱得像个孩子时,或者通透得像个睿智的智者时。
我来寻求救赎,为了我的那些来访者(我拒绝称他们为病人),也为了我自己。
我时常遇到难题,它们万分棘手,打击着江城第一心理师的坚强自信,瓦解着江城第一心理师的心理之堤。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决定,今年年底退出这个领域。“河流”也让我这么做。它发出的讯息让我敬畏。
2004年夏天。8月行将结束的一天。也是这么个时候。我与“河流”有过一次秘密会晤。虽然只是不足半小时的体验,但却足够我在无尽悠长的岁月中回味了。
蓝色的河流有着童话般的意境,岸上的树挂满了各式颜色的果子,河流用少女般的羞涩和纯情表达了她的隐衷,她说她本是一个迷失的女子,对未来有许多灿烂的设想,然而一日美梦破碎,她义无反顾地融入河流的静默的怀抱,化身为与河流相伴相生的一条“隐秘之河”。她希望我能记述她的历史。倘能,她便心甘情愿地忍受一千万年的孤独。倘不能,她便不抱任何希冀,出于报复,她要将这人见人爱的河流搅成黑色,比夜晚还黑,太阳照过来,都觉得落不下脚,阴森可怖,有去无还。
我说我能够记述,但要我记述什么呢?
她说,不必我说,你会知道的。
问题是,这样一来,她所期待的,完全有赖于我的主观想象。这条河流,不折不扣地,成了我一个人的河流。
此后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令我对接下来的记述有了信心。我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河流,十分隐秘,不向任何人洞开,他人只能揣测。
若干条河流混合在一起,不是泾渭分明,而是发生了化学反应,它们的本质也就尽皆呈现了。
众多的来访者中,有位叫路可的女子,她的声音传递了久违的河流的“讯息”。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5章:你的冷漠如此空虚”内容快照:
『你的冷漠如此空虚』
马小萌接待了那位路可~士,发生了小小的意外,不过,情形已超出了我这个~经百战的老牌心理师的预料。马小萌见到我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徐老师你知道吗?我今天见鬼啦!气~我了,她凭什么长得跟我那么像?凭什么?”我没听明白~表述。“到底怎么了?”我用最简明的语言发问。“那个路可,活像我的照片,这~你明白了?”“哦!你们——很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