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一直都承认，苏慕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嘴巴像妈妈，鼻子像爸爸，尤其是那双不知像谁的眼睛，子夜的黑，隐着水晶的光泽。

知道他是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但是在冬日阴冷残破的夕阳下，看见他站立在家门口的梧桐树下，头缩在白色的围巾里，像兔子一样转动着眼睛，怯怯的模样，期待的模样，然后发现我昂起头，**秀气动人的五官，笑得全心依赖，那一刻，我在心里感叹，我竟然拥有这么好看的弟弟，过不了几年，就会有女生为他哭泣了。

“怎么不在家里等，外面那么冷，生病了怎么办？”我皱起眉头。拉紧他的衣领，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日子还有胆站门口，找死，被爸妈宠傻了，连照顾自己都不会。

嗬嗬，先冲我傻笑，“我怕姐姐一个人回来害怕。”

“怎么可能，”我没好气，“姐姐是大人了。”

“可是我会怕啊。”他低着头，轻轻地说。

我把他拥在身侧，无法忽视他语气里的哀伤。

他很矮，靠在我的身边，初一的男孩子，身高比小学生高不了多少，包裹在我的大衣里的感觉就好像我抱住了一只大的Tedy熊。

我忍不住讥笑他，“小矮子，苏慕生是个小矮子。”

他哇哇地叫，被我用大衣捂得**地，他抱起我的腰，脚腾腾地踹，“姐姐笑我，姐姐大坏蛋”。

哇哇哇——

我哈哈大笑，终于不堪重负把他放在地上。

我低头亲她又气又笑而红扑扑的脸颊，看他嘴角咧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闪亮如星辰。

这个才是苏慕生，我不舍得把他拥进怀里，不想让他看见我瞬间暗淡的眼角眉梢。

苏慕生该是那个被父母偏爱的、每日必嘘寒问暖不受一点风寒的，是那个每天都被丰沛的爱浇灌的、笑得没有一点忧伤的，是那个每当我一个安静的做作业，他就走过来轻轻踹我，要我陪他玩的小家伙。

他是小皇帝，我们家的小皇帝。

不是这个眼睛里闪着不安，内心脆弱不堪的孩子；不是这个害怕一个人走进房间的孩子；不是这个躲在树后面的孩子。

是不是上帝知道我一直讨厌这个晚我4年出生，在我晓事之后夺去父母全盘注意力的孩子，所以把最疼爱他的父母从人间收回，让他留在我身边，让我去补偿我亏欠他的爱呢。

我的弟弟啊，我亲爱的弟弟啊。

“苏慕生，我会对你好的。”我在他的头顶发誓，誓言变成白色的气，成为可见的内心感情的证据。

“你要记得哦，姐姐你一定要记得哦。”他笑了，眼波流转，牵动我的视线，动人无比。

苏慕生的笑容，凝结成这个寒冷冬季最美丽的风景。

4开灯前我注视着我突然陌生的家，感觉它竟变得那么空旷，不知有多少寂寞在里面跑来跑去。

“姐姐，怎么了？”苏慕生好奇的望着我。

我对他笑，冬天黑得快，这么一会儿已经要靠月光来看东西了，不知他有没有看见我笑，不知他有没有看见我笑得惨淡。

啪，电灯的发明使人能永远处于光明与希望中，我深呼一口气，“弟弟啊，你要感谢爱迪生。”

啊，他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懂不懂，我笑了。

哈哈——，现在发现有个弟弟也是不错的。

“怎么了？”我的睡衣被不停的拉扯着。

他柔软的身体好象糯米糕一样趴趴地粘在我的背上，语气是嘟嘟浓浓的撒娇，“姐姐，你闻闻，香香，香香。”

这么天真的初中一年级生，真不知是哪里跑出来的。

嗯——，我敷衍地吸了一下鼻子，不错不错。

他立刻献媚地把脸凑近我的脸，“香香啊，我们一起睡好不好？陪我一起睡嘛。”

他目光热切地瞅着我，盼着我满足他要求的亲近，其实我又何曾与他这般亲密过，他小学之前一直是父母轮流陪着睡的，他小学时我已经陷在小学考，中考的压力中了，哪有时间理他。

他的脸在热水的作用下，像红苹果般的香甜，在我脸颊上蹭啊蹭。眼里的水晶又开始发光。

我感受他的温暖，明白自己又忽略了一些东西，轻轻地刮着他的鼻子，“苏慕生小矮子，我们一起睡吧。”

“苏慕生，学校的饭好吃嘛？”我与他面对面躺着。

“不好吃，”他鼻子皱了皱，“一点都比不上妈妈做的，更不要说比不上爸爸了。”

“这样啊，姐姐想过了，我们不能老在学校吃，我没大关系，你现在还小，要长身体，老是在学校吃那些难吃的没营养的东西不太好。所以我想我们每个月给钱隔壁的大妈，你每次回来就吃她家吃饭，好不好？”

“哦，”他的嘴巴叭吧地咋着，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我捏他的脸，两边扯成一个好笑的曲线，他于是又哇哇叫。

“苏慕生，我要把爸爸妈妈的房间租出去，”我平静地说。

他于是安静，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小小的身体在抖动，委屈的倔强的，不肯转过来。

许久之后，他带着哭音问我，“我们没钱嘛？”

“我们有钱，可是不够用。”

他终于转过来，扑在我的怀里，“那好吧。”

他说那好吧，可是他的眼泪却在我单薄的睡衣上破碎开来，他终于明白，即使还有我，即使他还有我，生活已经不可能跟从前一样了。

不会再和从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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