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言之睡眼惺惺地进了门。

下人过来服侍换了衣服，又打了水洗脸洗脚，他才清醒过来。

“七公子睡了没有？”卢言之问道。

管家老陈赶紧过来回话：“回三公子，七公子睡了。”见卢言之点了下头，便又接着说道：“您刚走那会七公子发了很大的脾气，摔了点东西，把…，”说着说着便又去看卢言之的脸色：这要是生气呢，自然是要打住的了。

卢言之没有生气：“把什么？往下说啊。”

老陈接着说道：“把三公子书房的那两只乌龟，小的那只呢，扔到井里了；大的那只，用针扎了家下，扔到河里了。还把那两只三黄雀也放了。另外，七公子今晚在您房里睡着了，小的们不敢吵醒他。”

卢言之哭笑不得；“后来怎么没闹了？”

“先前七少爷发火的时候小的们都不敢劝。七少爷吵着要回洛阳去。后来张伯均张大人来了，两人在书房下了会棋，张大人给七少爷讲解了一会文章，七少爷就没有吵了。”

见卢言之挥手叫人出去，老陈忙带了下人出去，门关上，留了两个小厮在边房传唤。

卢言之走近床边，伸出手来就给卢谂之打了两个耳光。卢谂之没有什么反应，他又打了两下：“臭小子，整天吵吵吵，我今天非把你嘴巴给缝上不可！”

卢谂之翻了下身，继续睡觉。卢言之把他往里挪了点，也睡下了。

卢言之眼睛还没睁开，便感觉到脸上湿**润的。果然就听见卢谂之仆仆地拿着笔和杯子在吹泡沫玩。笔的毛全是裂开的，沾上水，便在卢言之脸上划啊划。

卢言之感觉又痒又清凉，很舒服。不过还是骂卢谂之；“一大早你就在这胡闹，快吃了东西上学去！”

卢谂之不理，继续把水往卢言之脸上蹭：“哥，你有没有听过‘鸡鸣而起，若为接物，如何为善’”？

卢言之觉得脸上黏乎乎的，起身捉住卢谂之：“好闹？还闹今天罚你不准吃饭！”

卢谂之笑道：“不吃就不吃，反正我不喜欢吃。大不了我吃粥好了。”

卢言之唤人过来，叫送卢谂之去书院念书。卢谂之不依：“我今天不去上学。先生说今天教我们《孟子·尽心上》，昨天张大哥已经教过我了，我都会背了，还去干吗？”

说着说着，卢谂之便发了脾气：“成天就知道要我去上学，你怎么不去呢？阿东阿丙他们都不去，家里那么多人就我一人去，没意思。”

卢谂之一发火，卢言之就头疼：打是打不得的，讲道理是听不进去，硬捉了他去呢，只怕会更胡闹。

“谂之，你说你会背《孟子·尽心上》，那哥哥考考你。孟子说：‘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那你说说什么叫做正命。”

卢谂之支支吾吾，佯装声势道：“正命者，尽其道而死者。这有什么难解的？”

“那什么叫做尽其道而死者呢？”

卢谂之答不上来，就耍赖：“哥哥教人学问，一大早起来就说怎么死，我这会才活过来，你问我怎么死，我怎么会知道呢？”

卢言之又是哭笑不得：“好弟弟，你这读书呢，不能说光会背就行了，那跟囫囵吞枣没什么区别。你呢，要理解它是什么意思才行。所谓‘学必相讲而后明，讲必相直而后尽。’你不去书院听先生讲，就不会明白。”

卢谂之还是耍赖：“那我昨天都已经去过了，就今天一天不去，明天让张大哥帮我补习一下就成了。”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诗》说：‘日将月就，学有辑熙于光明。’好弟弟，爹爹回来考不文章，你什么都不会，爹爹就会骂我了，知道吗？”

卢言之半哄半骗地让卢谂之上学去了。

“这读书怎么跟要他命一样呢？还要可我的命。那些古人也真可恶，没事干吗写那么多文章呢？害苦了我们这些后人。”卢言之和王世杰等说着，这样的话对谁都可以说，惟独不能对卢谂之说。

王世杰把茶喷在了韦三的身上：“对不住，韦三。我一听到卢言之胡说就忍不住肚子疼。亏他怎么把书读完的，如今还天天要跟书打交道。”

卢言之不岔：“天打雷劈的。人家好意思向你们请教，你们倒取笑我。王世杰，你要再笑，我就把谂之送到你们家住几天；还有你，韦三，你什么时候跟王世杰学得尖酸刻薄，仔细你娘子今晚让你睡冷板凳。”

王世杰笑得倒在桌子上：“哈哈哈。卢言之，你要真把你们谂之送到我家去，我去你家住几天就行了。我想知道你怎么让韦三睡冷板凳。”

卢言之气得跺脚，恶狠狠地说道：“那还不简单。我一会去他家，就说我家有个歌姬，色艺双绝的，韦三多看了几眼，我来问下他娘子，要不要给他送来？”

王世杰笑得更厉害：“那韦三恐怕不是今晚睡冷板凳了，恐怕得顶一个月的痰盂跪一个月的搓衣板。”

韦三只是笑，并不恼，好象他们嘴里说的全是别人的事。甚至看到王世杰他们笑，他笑得更大声。高开丁忍不住也开韦三玩笑：“难怪人家都说，韦家三公子每天只做一件正经事，那就是陪他娘子睡觉，帮韦家开枝散叶。”

裴俊冷不丁地说道：“那也比你高开丁好啊。你高公子万叶从中过，片叶不沾身，帮的是别人开枝散叶，人家韦三好歹都是自家的。”

高开丁随手拿了东西就朝裴俊砸去，裴俊躲的快，没砸中；高开丁又拿了几个杯子一齐扔去，哐哐，全掉在地上，没砸中。

裴俊不依了：“高开丁你发什么火啊？人家韦三都不火。所以说你要跟韦三好好学习。‘君子主静而慎动。主静，则动者静之枝叶也；慎动，则动者静之约束也。’《礼记》又说：‘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与物而动，性之欲也。’小高，你得好好学习。”

高开丁离了座，要裴俊陪他过两招：“我没心情陪你咬文嚼字。这里地方小，咱们找个空旷的地方比划几招再说。”

说着两人就向外走，才出门就打了起来。可怜店里一个伙计正给人送茶水，裴俊一脚翻腾的当口，盘子给飞上了天。

伙计吓得魂飞魄散，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裴三爷：“裴公子饶命，裴公子饶命。”边说边没命地磕头，又给自己打了几个嘴巴。

高开丁见机便取笑裴俊：“这就是你的功夫啊？怎么跟街上那些耍猴的没什么两样啊。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比了，免得掉了我身价。”说着哈哈大笑地回了座。

伙计见裴俊脸色不好，磕头磕得更响了：“求裴三爷饶命，小的没长眼，求裴三爷饶命。”

裴俊本来没什么火气，见那伙计做事不机灵，待要打他几下呢，这会又没有什么借口。

“没你什么事，还不快滚！”裴俊喝道。

伙计一听，没命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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