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已过小年，雪山嶂的山坡丛林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光秃秃的树枝悬上了半尺来长的冰挂。天寒地冻的，山里人也懒得出去，一冬天可是把人闷得够呛。那个姓李的货郎每次来收送完货，总到周寡妇**混两天，可这回一进嶂里连货都没办，就一头扎进寡妇家，随后就传出，李货郎被嶂里的豹子吓坏了。嶂里最近两天丢了两只猪仔咬死一条狗，还没听说豹子袭人的事。这一闹，嶂里可就紧张起来了，天一擦黑，再也没人敢出门儿，就这样提防着。隔壁大脖子家昨晚又被咬死一口肥猪，两条看家狗也给吓得尿尿了，趴在窝里硬是不敢吱声。

鸟毛也凑在人群里察看兽迹，还真让他发现，挨近猪圈的地面依稀可辨一大一小两种梅花印迹，来的应该是一大一小两只豹子，把猪咬死，硬没拖动，不知被什么动静给惊走了。嶂里人家几乎都是打过猎的，但不像鸟毛他爸那种正桩的猎户。他们只会提着枪转几圈，连个豹影也没看到。第二天，东头大烟袋家的两只肥猪给豹子掏了，还拖走了一只。

这天晚上，鸟毛躺在**怎么也睡不着，再两天就是年三十了，可这闹豹子闹得满嶂人都没心思过年。月亮已经过坳，鸟毛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好象听见父亲在叫他，便披上衣服出了门，只见老爸远远地扛着长杆子火铳，鸟毛三步两脚赶上去，一直赶过两座山包子，来到一片杂木林中，老爸离着鸟毛就不到半里地，可鸟毛怎么也靠不上前。眼看着一棵老橼树背后呼啦啦地窜出一只半大山豹子，斑斓的豹皮在冷清的雪地上格外地耀眼，那只豹子左纵右跳地围着老爸转圈。没一会儿，老爸就靠在那棵七扭八歪的老橼树下，把长杆子火铳对准了这只山豹子。

情形十分危急，鸟毛惊出了一手心的汗，只见那豹子纵跳了一阵，离他爸二丈远，竟像大狗一样原地坐下不动了。老爸举起铳一搂火，没响动，他又使劲一搂火，还是没一点声音。那豹子坐在原地似乎在笑。老爸看看形势，见豹子没有**的意思，便把长杆子火铳调过头来，查看是否出了毛病。弄了半天又把铳对准豹子，豹子还是坐着没动，老爸使劲搂火，还是哑铳。就在这时，鸟毛远远看见他爸的头上安然垂下条豹爪，而且像玩闹一样一爪把树下老爸头上的大狗皮帽子给扒撕了，鸟毛和他爸几乎同时发现，就在老爸的头上，一条大横枝杈上，懒洋洋地趴卧着一只大山豹子。这只山豹的个头可是不小，足有一个毛驴的身量，似乎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而且老爸根本没发现它，一切都在它的掌握之中。那只大豹打落了他爸的帽子，就好像再也没兴趣搭理树下这位蹩脚的猎人，只见它冲地上的豹子一翘尾巴，两只豹一前一后，从这老橼树上纵窜到另一棵老枫树上，然后就高来高去地沿着树头上的粗枝远去了。

鸟毛远远的看到他爸拄着长杆子火铳，呆立在原地，半天没有挪动。鸟毛使劲吆喝，可他爸好象听不见，起身往远处走去。鸟毛忙赶来，可他爸越走越快，一会就剩下一点点身影儿，鸟毛一急，猛地一跑，突然醒过来，竟是做了一个梦。鸟毛望望窗外，冬天的天空格外的清朗，星星亮得逼眼，却看不见月亮。

豹属动物门哪类哪科，嶂里人并不清楚。他们没念过几年书，但心里都这么琢磨，除了豹身上的花纹像一个个大钱之外，更重要的是谁打着了谁就能发财。这不，李货郎就提出，谁打着豹子，光皮子就能卖出一千来块呢，再说豹骨虽不及虎骨贵重，却也是相当难得的药材，值不少钱。

鸟毛醒过来，足足在被窝里煨了两袋子烟工夫，打定了一个主意：先到山上转悠转悠，打着打不着不管，寻摸着再说，打不着再来划算。

从**里生山里长，进山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更何况是猎户的子孙，出门前又灌了几口酒。鸟毛别上匕首，顺手从屋栅栏上拽下一根不粗不细、四尺来长的杂木棍儿，使劲煞煞腰中的麻绳子，干脆连狗也不带，顶着小雪上了山。

住在岗帮上，出门就是坡林，鸟毛深一脚浅一脚地越过对面的背阴坡，来到山前，抬眼望望，这一片杂木生得不稀不密，樟木、枫木、桐木、橼木、杉木、松木，加上一簇簇松球蛋子，把个山坡倒也装扮得满满登登。可这向阳坡的树林就和背阴面不一样了，由于光照好，高高矮矮的杂木长得密密麻麻的，地上的落叶积了一米多厚，冰雪落在地上，冻成了硬硬的壳。山里的冬天尽管冷，由于光照强，虽然下了雪，常常正午前后还能开化，但一到傍晚，又给冻上了，所以叫“十冬腊月小阳春”。人兽走在硬壳上是不容易陷进去的，再者山里人脚上穿的都是自家手工制作的厚棉鞋，一层棉花一层布，足足包了五六层，防冷，走在雪壳上也稳稳当当的，不容易陷进去，因此冬天赶山路多走阳坡道也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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