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鸟毛不知被一种什么力量驱使，早早醒来。天已亮了，他穿上衣服提着枪来到院子里，往栅栏边一瞅，乖乖，院栅栏外又是几行清晰显目的大梅花足迹儿。

这一下鸟毛可吃不住劲了，看看院里的众多猪狗，一个个硬是没发生任何事一样，围着鸟毛摇头摆尾，神色中只有四个字：天下太平。可是院栅栏外朵朵大梅花毫不客气地印在那儿，足以说明昨晚肯定有“贵客来访”，这些家伙怎就不肯报个信呢？

鸟毛抬头看看天，阴乎乎的好像不能放晴。这种落雪天上山其实也挺好，只要能看见足迹就是猎物刚过去的，打猎的盼下雪就是这码道理。可鸟毛说什么也不想进山了，在家再呆上一天，看看究竟是怎回事。

日到晌午，雪一直没有下，却也不放晴。下午三四点钟，又开始发暗了。鸟毛仰在**，斜眼望着窗外，也别说，这一阵子开始落雪了，而且一阵比一阵大，接着就落起了成团成团的鹅毛大雪。难怪鸟毛心里不痛快，是因为这场大雪没彻底下起来哦。窗外的雪越下越猛，漫天飞舞的鹅毛让人的视线挡在了十步开外。这雪要是下上一宿还不把房子压塌了，真够劲儿。

这种大雪天，鸟毛以为任何牲口都得躲进窝里。因为这十步开外都看不见的鬼天气，找食的兽牲恐怕也知道出来是瞎子点灯白费劲，安安稳稳在洞里睡觉是正经。这一夜，鸟毛不知怎的就睡着了，睡得挺沉挺死的，直到第二天大亮，老婆在外屋把饭都做好了，鸟毛才懒懒地起来。

窗外雪地格外耀眼，晴空里冬日的晨雾把一颗日头弄得血红，只是山山岭岭太刺目。鸟毛三下五除二就准备妥当，提枪出门察看。还别说，今天的院栅栏外不但有几行大印迹，而且还有一条蜿蜒远去的足印。

“好小子，你总得留下尾巴，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鸟毛暗地里咬牙。心想手里有了枪，不信不比杂木棍子有劲。可他又一想，就这么跟上去也不是办法，还得用用心思。鸟毛看看院里的狗家族，好像没什么异样。再一看，院角边猪栏里有些不对劲。那只肥猪倒在地上直哼哼，另外一只却在抢食。倒下的肥猪看不见伤痕，但喘气的频率明显的有些快。再仔细瞧瞧，猪屁股一侧压住的地方，白雪沫子透着一点黑褐色。鸟毛跳进猪栏使劲儿把猪搬推起身，有四五条血口子，是那家伙一抓之功，幸亏没有豁开肚皮，伤及内脏，但那只肥猪因为连吓带伤，显然有些挺不住了。

鸟毛在猪栏垫好草，一切处理完毕，回屋根本就没对老婆讲。他有些琢磨不透，那豹子要是吃猪也早就掏了内脏；要是不吃怎的就到有枪有狗的人家冒险？万一碰上了，不就蛤蟆进蛇洞——找死吗？山里猪鹅鸡鸭有不少，可为什么偏偏往枪口上撞呢？算了，得寻思寻思，先不急着上山，这家伙憋不住说不定还会送上门来。

一天没动静。

一宿没动静。

第二天起来，院栅栏外又是那几行梅花印。但这回战争有些升级，另外一只肥猪被抓伤不说，抓伤的部位和深度有所增加，而且这次顺便捎走了一只小狗。

鸟毛带上一切应用物品，和女人打了个招呼，一路就顺着豹子留下的足迹撵下去。从豹子的足迹上看，这只豹子个头不小，前后足的步叉子比鸟毛的都扯得要远。左右跟着的黑白双犬怎说也跟着鸟毛多年了，有了些狩猎经验，搜寻得挺欢，鸟毛一路跟上来都有些冒汗了。

再翻过两三座山，鸟毛来到一片林子里，眼前的景象又使他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那两只大狗围着那棵老橼树在转圈，一侧的几株老樟木七枝八叉得连到坡头的几株黑乎乎的老杂木，再过去是一片灌木丛，糖梨子树腊塔子树密密匝匝地沿着沟沿子漫过去，没有一根蒿草。一阵风过，没落尽的枯黄叶子在干枝上哗哗作响。再一细看，这不是自己逮住那只豹子的地方么？

鸟毛心里一阵紧跳，突然想起那只逃走的**豹。以前他不止一次地进山寻找这块地方，把这一片岗都钻遍了，就是没找到这片山林。这次要不是那块山林的景象唤起了他心里的某种感觉，他还是认不出来。是狗把它带来这地方？不，是沿着印迹找来的。鸟毛有些恍惚，虽然手里拿着一支枪。

两只狗搜寻了一阵，又沿着足迹往前赶。鸟毛刻意地瞅着周围这些大树的干枝上，确认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才慢慢离去，沿着狗留下的足迹往山里追下去。太阳亮起来了，山里的雾气也已消散，白雪变得更加晃眼。鸟毛甚至被白雪刺激得发晕，他只好找到一筒倒木，坐下来歇息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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