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张，还没下班？”王经理下班时，发现一向按点下班的张先月还坐在电脑前，惊讶地问他。

张先月想都没想，随口回答：“没呢，回去了也无聊，待会儿再走！”

“哦！”王经理随即笑着说，“已经八点多了，该下班了。休息好，工作好。”说罢，他将手中的钥匙抖动了下。他是个工作狂，每天上班早，下班迟，掌握着公司的钥匙。他将钥匙抖动，张先月当然知道他暗示什么，便将电脑关掉下班。

走出公司，张先月谢绝了王经理开车带他的好意，一个人慢吞吞地朝地铁站走去。他漫不经心地朝着街两边看了看，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看着街道两边闪烁的灯火，看着从身边穿来穿去的人流，蓦然意识到一个人的世界有些寂寞。

手机响了。是个非常熟悉的号码。张先月没理会，任凭手机响铃加振动。这个熟悉的号码与他除了经济上的联系，便没其他关系。一个人虽有点寂寞，但能享受自由和清净，能远离让人烦躁的唠叨，远离鸡毛蒜皮小事的困扰，总体上说来还是非常惬意的。

张先月甩了甩头发，走进一家川菜馆，坐在临街的玻璃边，点几个菜，几瓶啤酒，一边豪饮，一边欣赏街上的夜景，享受单身的逍遥。

刘清蓉下班回家，将手提包挂好，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抱着垫子，习惯性地等老公回家做饭。她是独生女，从小不喜欢做家务，在爸妈宠爱下，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老公张先月来自农村，从小学干家务，生活中的琐事件件都很拿手。刘清蓉嫁给他后，一如既往地被宠着，从不做饭，继续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刘清蓉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去春游，经过一片桃林，遇到正在烤鸡的洪七公。洪七公一边烤着鸡，一边头也不回地问：“蓉儿，香不香啊？”“香，香，香，馋死我了。”刘清蓉当时竟然将自己当成了黄蓉，毫不犹豫地就那样回答。“呵呵，香，真香。蓉儿，你去买的可口可乐呢？来，咱师徒一起喝可乐，吃鸡。”刘清蓉迅速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可乐，递给洪七公，趁势抢走那只烧熟的鸡往嘴里塞。“馋丫头，跟老叫花子抢鸡吃呢，老叫花子不喝可乐了。”洪七公将可口可乐放在地上，去追刘清蓉。刘清蓉刚将鸡塞进嘴里，就被洪七公抢回去了，只剩一个鸡翅残留在她嘴里……

刘清蓉一下子醒了，蠕动了一下嘴巴，回味着那只烤鸡的味道儿，喃喃地说：“丢人，做梦跟叫花子抢鸡。跟叫花子抢鸡？梦是相反的，那岂不是现实中要跟鸡抢叫花子吗？抢叫花子？躲都躲不及呢！且不说在乎给叫花子点钱，看到那形象，心里感觉到脏乎乎的，不愿意接近。我现实中要跟鸡抢叫花子，简直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

刘清蓉笑了笑，突然想起梦中的鸡翅味道儿很不错，有些流口水，有些想吃鸡翅。对，今晚就吃鸡翅，老公做的可乐鸡翅一直是她的最爱。赶快打电话，让他今晚给我做可乐鸡翅。刘清蓉随即拿起手机，打过去了。

没接。再打一次。还是没接。再打一次，依然没接。刘清蓉看了下时间，发现已到了八点多，气愤地将手机丢在茶几上，起来去冰箱拿桶方便面泡了。

一盘田螺，一盘花生，一盘毛豆，三瓶啤酒，张先月吃得舒服，喝得满足。尤其是田螺，麻辣麻辣的味道儿，让他全身每个毛孔都舒服，让他肚里的蛔虫都尽情地过了瘾。他从小生活在农村，丘林地带，家穷吃不起肉，自己抓的泥鳅、黄鳝、田螺便成为他解馋的常见荤菜。因小时口味儿定了，长得后无论吃什么好吃的，都找不到当初吃泥鳅、黄鳝、田螺的感觉。结婚后，他几次想买点泥鳅、黄鳝、田螺尝尝，回味一下小时那种幸福，但刘清蓉认为那些东西恐怖、脏，坚决不让他吃。现在自由了，离婚婚一身轻，想吃吃，想喝喝，想吃田螺吃田螺。

张先月吃光三盘菜，喝光三瓶酒，付账，红着脸，带着几分满足，走了。

刘清蓉吃完方便面，骂了张先月几句，想起了他们上星期天已离婚的事。

张先月在家什么家务都做，但做事马虎，几乎是应付，而她有洁癖倾向，对任何事要求完美，精益求精，经常唠叨张先月碗没洗干净，菜炒咸了，地没拖干净之类的。张先月开始笑笑，后来忍忍，但在上个星期，对她大声嚷，说受够了她，要与她离婚。才结婚一年就受够了她，刘清蓉感情上受不了，反击说，你受够了我，我还早就受够了你呢，每晚打呼噜简直是折磨人，离婚就离婚，少了谁地球都照样转。

他们都是爱面子的人，话说到这份上，都不愿意吵了。他们协商离婚。他们都不是高收入者，地地道道的房奴，每月收入，除了还房贷外，几乎没可用来储蓄的，任何一人单独承担月供都吃力，任何一人都没实力盘下另一半。和平离婚：房产平分，一人住一间卧室，厨房厕所客厅公用，月供一人出一半，水电物业费燃气费一人出一半。

刘清蓉认为，这种离婚至多是试离婚，彼此烦了，分居一段时间，在同居一屋檐下，最终还不得和好。因为所谓结婚和离婚，只不过一张纸而已，关键两人的心是否连着，经济上是否相互分不开。她和张先月恋爱五年结婚，感情基础雄厚，经济上也相互分不开，共同按揭买两室一厅，一时的分歧决不会造成他们真正离婚的。

协商好后，他们去办了离婚手续，才花了半个小时，还包括等待的几分钟，远远比当年春节回老家买火车票容易。回到家里，张先月被她赶到次卧里住。当时她有种扬眉吐气之感，有种重获新生之感，但张先月似乎不高兴，将所有东西分类，凡他私人的东西，都搬进去，而凡刘清蓉的私人用品，则毫不犹豫地清出来。

刘清蓉还牛气冲冲地说：“我们离婚了，但还是邻居，算是合租的邻居吧，希望你能尊重我的个人空间！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张先月见自己被她当流氓来警告，很气愤，但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问题。这一条也同时适合你。Ok！”

他们各自呆在各自的房间里，相互没说话，努力保持着和平。但张先月很快走出生活的惯性，而刘清蓉却还保持着离婚前的生活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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