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偷料救人，我竭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假扮赶脚匠’，鸡公寨的各家兄弟配合假扮僵尸，崩坝滩民纷纷闭门关狗，成功将木料偷到……”黄二虎轻描淡写道。“但是，在运料回寨的时候，被崩坝滩人发觉，崩坝滩纤民操上了家伙，虽然没有打中各家兄弟，但鸡公寨一个妹伢却崴伤了脚……”

妹伢偷料？听到这，众人不由张大了双耳。只有马自强低头不语，那夜，鸡公寨六个青壮协同黄二虎偷料，假扮僵尸，半路上甄家四妹跟了上来，原来为配合好黄二虎偷料，马明忠宣告：由寨里统一出粮，和黄二虎一起前去偷料，偷到每人白米一升。甄四妹自幼父母双亡，一个奶奶年迈体弱，家徒四壁，这一升白米的诱惑让她追赶了上来，死缠烂打，非要跟随去偷料，怎么劝解也不得行，马自强对甄家四妹早就倾心，倒是极力怂恿黄二虎带上甄四妹，又用迷烟迷晕守滩人，锯了树削了枝要走，轻松偷料入手，马自强与甄四妹年少不由兴奋异常，硬是不顾众人反对，要和崩坝滩人玩个猫追老鼠的游戏，吆喝出声，不料崩坝滩全坝出动追出，还使上猎枪鸟铳，甄四妹闪避不已，竟葳了脚，眼见就要被崩坝滩纤民赶上，黄二虎顿生险着，将磨盘大小的杉树干抛入沅水，让其他人继续吆喝奔走，牵引纤民追赶。他一把搂起甄四妹，将其放坐在树干中间，自己跃入水中，凫水掌着树干前头，竟准备顺水流偷料回寨。

马自强和其他鸡公寨青壮连夜跑回鸡公寨，然而直到第二日邻近午时，黄二虎俩人方才回来，从崩坝滩至筲箕湾鸡公寨，乃是顺流，船舶即便是不动撸，三个时辰也给漂流过来，漫漫半夜半日，俩人究竟如何回事？马自强心里犯惑。黄二虎宣称杉树笨沉，水道多曲无可借力转弯，故耽搁了时辰。浮木顺水下流，沅江水道曲折，但水面极为宽广，决计不至于让浮木卡在水湾里，对于这话，马自强自然不信。现在黄二虎说到这当口，他不由竖起双耳，凝神聆听。

“……我们随着浮木漂流，一路向下，经过小龙门渡口，给沅水帮当头几名帮众拦截下来，领头的便是这个杨疤子的兄弟杨火棍。”

“不错，那夜我那兄弟杨火棍夜巡，见你偷得木料。猜知定偷盗自我崩坝滩，叫你停下，你却强闯我小龙门渡口，将我渡口横江铁网冲破一大口子欲逃，我那兄弟将你拦截下来，将你二人绑了，可是在理？”杨疤子听到这，忍不住冷冷插嘴。

“事关人命，便是要我闯火海刀山，也得硬闯，但偷料被抓，给人用枪顶着头，是我技不如人，若是将我绑了送给崩坝滩纤民处置，我决无怨言。可你那兄弟杨火棍，却在将我们绑至山下，瞧着人家甄四妹美貌，欲行不轨！”说到此，他心中别有感触，“如此恶行，天人诛之！辰州府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也决计难以任其施暴！”

“你——”杨疤子哽得说不出话来，咬牙切齿。“好！好！”

听到此，众人均已明了事情经过，廖长义沉吟不语，反手从尾后裤腰上摸出把黑黝黝的扁平木尺来，踱步走上前，握着木尺敲着黄二虎胸口，边敲边道：“偷料救人，这也怨不得你，伤人只因救人，这也不是你的错……”说来也奇，那扁平木尺轻轻敲击几下，黄二虎只觉得胸口一松，小指粗细的绳索竟然从中而断。

杨疤子恼羞成怒，摸出腰间配枪，朝着廖长义便是一枪。

陡然眼前火光一闪，浓烟涌起，视线里廖长义师徒俩迷失在烟雾里，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一支弩箭破空迎面而来，杨疤子闪避不及，“铛”的一声，耳畔滑落一个银色的物事。定睛一看，竟然是吊坠在耳坠上数十年的银耳环！

烟雾中，只见眼前人影一闪，紧接着一声：“别动！”颈脖上已被一个黄木筒顶住，廖长义冷冷道：“你最好不动，不然这筒子弩的弩箭足够射穿你的咽喉！叫你的人退后！”

杨疤子咬紧牙关，恶狠狠道：“你要杀便杀，杨疤子若是皱下眉头便不是五强溪的汉子！”

廖长义由心赞道：“果然不愧是条汉子！可惜——”他故意话说一半停了下来。

“可惜什么？”杨疤子果然发问。

“你可知沅水帮为何能成为湘西头号山寨？是你帮姜大扛把子在时，遇事先辨明原委，再行动手，让人不得不服，七年前永顺猛洞河张大拐子手下截了沅水帮童二当家兄弟的货，杨爷和姜大扛把子、童二当家只身去与张大拐子理论，张大拐子横不讲理，姜爷一刀切了张大拐子的脑门瓜子，你们三人一齐硬是从猛洞河杀出条路来，你那脸上刀疤便是在那一役中面对数十人被乱刀砍中的！那等英雄s事，让人赞服不已，而你今日行事——”廖长义话锋一转，“可否理清事情经委？辨明是非？一味持强凌弱，你沅水帮如何服众？”

杨疤子默然不语，廖长义接着道：“我徒儿二虎，偷料、损毁渡口铁网、打伤你家兄弟这均是事实，下月我亲自携小徒上五强溪给贵帮一个交代！今日，若你定要横蛮使强，尽管来着！”说罢手下一松，收起黄木圆筒，背向杨疤子，携这黄二虎，大步向外踏去。

杨疤子呆愕半响，一声不吭。半响，头一仰，向着廖长义师徒背影，冷冷道：“黄二虎！下月初一，来五强溪，我们做个了断！”说罢手一挥，领着一干沅水帮众而去。

马明忠跟上廖长义，场上鸡公寨民也随后而去。其他各家各寨乡民眼见事情了结，也纷纷作鸟散。

片刻间，闹哄哄的三角坪，一名黑衣喽啰瞧着，转头问刘三宝：“三爷，我们是不是也回寨去？”

刘三宝望着鸡公寨寨民去的方向，沉吟半响，终究还是道：“你们先回山寨，我去鸡公寨瞧瞧，稍后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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