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八年后。京城，林家宅。

林翠幻想着自己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宫殿后花园，秋天的凉风吹在她的脸上，冻出美丽的一层红晕，本来白皙的脸上多了一层生气。她喜欢秋天，喜欢看花园里的喷水池。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夜里，再看美丽的花园，那随风摇摆的麦，就像是金灿灿的金粉，洒在松松软软的田上，映在波光淋漓的池中。繁星、倒映在池中，勾勒出一幅浪漫的星空画卷，静谧、安详，还有淡淡的神秘气息。

“翠翠？”妈妈轻轻呵着翠儿，“醒醒，项宇来了。在外面儿等你呢。”

“妈妈……”林翠从红木**起来，到梳妆台前细心打扮，接着，小碎步跑到花园里。此时，正是秋冬季节，像翠翠这样的穿着，未免显得单薄。“宇哥？”

项宇正在欣赏林家种的蝴蝶兰，听林翠的呼唤，他立马转身，兴奋与激动全画在脸上。“翠翠！”叫着，他抱住翠翠——用力抱紧。“怎么……怎么了？”错愕与震惊写在林翠脸上。

秋风吹来，林翠不经意间打了个寒战。“你冷吗？”项宇皱皱眉头，“或许我有些激动了。”林太太站在花园楼梯上，远远望着那对年轻人，嘴角流**甜美的笑。

林翠拉着项宇的手，跑到水池边坐下。秋叶随风舞动，轻轻飘落，降落在水池上，激起荡漾水波。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林翠叹口气。项宇温柔的抱着林翠，将自己的双手环在她的腰际。

“哥，这次要待多久？听说前线又要战争了。你这么跑回老乡，要紧吗？”

项宇怔了怔，起身走远，背对着林翠：“你不欢迎我吗？”“不是，当然不是，我很希望哥能在这里多待一阵子，可是，我知道，你很忙……”林翠努力遮掩自己即将洒落的泪，但还是悄无声息地落在水池中。

林翠此时也站了起来，走到项宇身后，环抱他的脖子。“能留下吗？”她的声音中，不仅是温柔，更多的是恳求，如春燕呢喃，而又比它更多一份妩媚。夕阳下，他和她的影子，连在一起，拉得很长、很长。

“翠翠，我，咳，算了。”

“你明知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就不要卖关子了。说吧！”翠翠撒娇似地黏在项宇身旁。

“翠翠，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说出这种话，希望……我是说，……翠翠，我爱你。”

林翠方才所有的笑容都在这可凝固，她好像被雷劈中一般，惊恐地抬头，**盯着项宇看了又看。“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你明知道，我们只是兄妹，并没有爱情可言！你不可以这样！况且，你怎么对得起宁姐！她还在等着你！你不可以辜负她！否则！否则……”林翠只觉得眼前模糊了，耳边嗡嗡作响，听不见声音，世界在天旋地转，自己的身体即将崩裂，她往后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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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翠小姐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伤风着凉，配几副药熬了喝下就会好些。”夏宁说。夏大夫是镇上最有名的中医大夫，长期以来和林家保持良好关系，她和林翠更是好朋友。出于礼貌，夏宁一般叫林翠“小姐”，而林翠也习惯“宁姐”、“宁姐”地叫她。

“粉娥，你领夏宁大夫去拿诊金、开药。”粉娥乖巧地和夏宁离开了。出门的时候，夏宁对上项宇的眼睛，她先是一惊，接着微微一笑。那一笑，并不是很张扬，只是淡淡的，香丁一样，一种朴素的、华实的美。“跟我来一下。”擦过项宇的肩膀，夏宁轻轻地说了一句。

几分钟后，在林家花园。

“夏宁小姐……”

“请不要叫我小姐，我是夏宁。……每次，你都喜欢疏远我。我只是存在在你眼下的……一个透明人吗？”

“我……”

“请听我说完。我不知道你和翠儿之间有什么样浪漫的约定。但是请你永远不要忘记，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我的师傅和我帮了你。你也曾答应他，要好好照顾我，所以……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好好抓紧眼下的幸福。你的奢求并不实在，记住，只有我，是最爱你的人……”说道最后几个字，夏宁已泣不成声。

项宇抬头，惊住了，她的眼睛……真美丽。那双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头养着两丸黑水银。那么脉脉含情地看着他，透**的，是无声的恳求，逼近绝望的哭喊。

“夏宁……你……我明白了。我会好好想想。”

“夏大夫……额，对不起，是不是打扰您了？”粉娥扑红的脸颊，显然是从房间里跑出来的，见到夏宁和项宇，一种羞愧油然而生。“没有。”夏宁顿了顿，又恢复了原先的淡漠，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没有什么事了，那我先离开了。粉娥，记住了，林翠小姐的药每天喝两次，一周之后，我会再来看望她。”

这是夏宁在林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接着，漠然离开了。项宇抬头时，她已远去。她的背影，让他不经联想起自己的母亲，心，仿佛下沉到冥河，凉透了。一种被人泼冷水的滋味，使他打了寒噤。“一切都是我惹起的。”他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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