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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

第5章第二章(2)

作者:蜡烛泪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在喜子十二岁那年的一天晚上,喜子正和娘焦急地等着爹的归来,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娘开开门一看,只见王耀祖家的两个帮工抬着一个人“嫂子嫂子”的喊着跑进了屋内。那两个帮工把人放在堂屋当间的地上,娘和喜子一看是爹,爹脸色像紫茄子,嘴里吐着白沫。娘哭着忙问是咋回事,两个帮工吞吞吐吐地说:“大哥可能是得了什么急病……”说着就匆匆走了。娘大声叫爹,爹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这一夜,娘大放悲声地断断续续哭到天亮,喜子陪着娘哭,也是哭睡过去哭醒过来。

翌日,王耀祖带着他家的账房先生老早就来到了他家,进屋就一边好言好语地劝娘,一边埋怨自己平时不关心家里佣人的身体,让青苗老弟得了这种来不及医治的病;继而用人死不能复生,早早入土为安的话题给娘讲了一排子;最后让账房先生给娘三十元现大洋,并说用这钱先把人葬了,以后有了还,没有也就算了。那两天,本家亲邻怎样忙忙碌碌地帮助娘埋殡爹的,喜子现在什么印象都没有了,但他和娘一起把爹送到镇西的坟茔里的时候娘哭死了好几回,喜子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爹找哥哥去了,家里只剩下了娘和喜子,可日子还得照样过,地里的活娘还得去侍弄。喜子突然发现,漂亮的娘一下子有点变老了,原来乌黑的头发里已经有了不少的银丝。

有一天,喜子在外面玩耍后回家,看见王耀祖从他家里出来匆匆忙忙地走了。喜子跑进屋里,只见娘坐在**,头发很凌乱,满脸的忧伤,上衣的前襟敞开着,**着光洁前胸。喜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愣愣地站在了那里。

娘慢慢地扣上扣子,过来把喜子拉在床前,问喜子:“苦命的儿子,要是娘不在家,你咋吃饭?晚上你怕不怕?”

喜子望着娘的脸,很坚强地说:“娘不在家,我什么都不怕,我自己会做饭吃!”

“娘把葬你爹时欠人家的账还了,可娘的脸在镇上也丢了呀!”娘说着,泪水滴落在了喜子的脸上。

“娘啊,别哭了,我今后不再气娘了!”喜子不懂娘的意思,只想着安慰娘。

“以后娘不在家的时候,你出去要锁好门,吃饭穿衣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呀!”

喜子狠劲地点了点头。

娘把喜子**地揽在怀里,泣不成声起来。

谁知第二天,喜子从外面回来,发现娘不在家,可到了中午,娘却没有返回。喜子回到屋内,见面板上扣着家里的那个花瓷大腕,他过去掀开一看,里面扣着两个白馍。喜子想,娘一定是串亲戚去了,自己吃了一个,另一个想等娘回来后让娘吃。

可到了傍晚,仍不见娘回来的踪影,喜子急了——就跑到地里去找,没有;满镇子串着找,也没有。有人告诉喜子,说见他娘上午背着个小包袱沿着北河堤朝县城的方向去了。喜子立即意识出娘昨天说话的意思了,敢情娘是不要他了。

喜子顿时觉得像有人把莫大的委屈塞进了他的心里,他难受得想立即大哭,可他还是捂着嘴一口气跑到了家里。他再也憋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院子里,大声小叫地哭起来:“娘啊……你真的不要我了?呜呜……我想你啊!呜呜……我害怕啊!呜呜……你回来吧!呜呜……我再也不气你了……我不玩了……我长大了……我帮你下地干活……我啥都干……你快回来吧,娘啊!呜呜……”

一个十二岁孩子的哭叫声给镇子的夜空弥漫上了浓浓的悲凉和心酸,街坊邻居的大娘大婶们听着一个个都禁不住地潸然泪下。她们一个个抹着眼泪来到喜子家里,一边哄劝着,一边把喜子从地上拉起来,架到屋里的**,都对他说,你娘今天一定是在外面有事耽搁了,明天就会回来的,别哭了,听话孩儿,看大婶大娘不都在陪你吗?喜子才慢慢地止住了哭声。这天夜里,喜子记得有两个大娘陪了他很久很久,她俩什么时候走的,喜子睡着了都不知道。

喜子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昨晚的门没有上栓,大娘走时给虚掩上了。喜子从**爬起来,只见当间的面板上不知是谁放了两碗汤和两个馍,还冒着热气。喜子正莫名其妙,只见小杏花抱了两个馍匆匆地推门进来,见喜子在当间愣着,急忙说:“喜子哥,快接住,趁热吃吧,我在家偷给你拿的!”喜子以前就吃过杏花在家偷拿出来的馍,可吃后什么都没想,转眼就把事给忘了,甚至有时杏花给他馍的时候,他要是不高兴,就用眼瞪一下杏花说:不吃!弄得杏花很难堪。可今天,喜子很感激地接过杏花的馍,也放在面板上,泪水禁不住又流了出来。杏花望了喜子一眼,转身飞快地跑了。

这三天,虽然家里没了娘,可大娘大婶端来的饭,喜子都没有吃完过。吃完饭,喜子就跑到镇北的大石桥上,向东眺望着北河堤,希望娘的影子能出现在河堤上,他能跑过去抱住娘,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第一天等到傍晚太阳落山,北河堤上来来往往的女人中没有一个是娘,喜子晚上躺在**,盼着第二天;第二天等到夕阳坠入山峦,北河堤上来来往往的女人中仍没有一个是娘,喜子晚上躺在**,盼着第三天;第三天等的结果和前两天没什么两样,喜子彻底失望了,灰心了。第三天晚上喜子躺在**,心里不再想娘回来的事了,而是想他自己今后应该去主动做什么事了。他想,不能再吃大娘大婶给他端的饭了,他要靠自己的能力去生活。可怎样去生活呢?家里虽有两亩薄田,自己能种吗?会种吗?他应该离开镇子,出去乞讨,他曾经见过一些乞丐,有的年龄还没有他大,人家会乞讨我为什么不会?出去有什么可怕,大不了是个死,哥死了,爹死了,娘也不知是死是活,死就死,活着有什么意思?明天外出乞讨去!对了,最好到县城里去乞讨,听人说娘到县城里去了,自己可以一边乞讨,一边找娘。想到这里,喜子决定明天起早离开镇子,带上讨饭应具有的东西,沿着河堤到县城找娘去。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啊,如果不是家庭发生了如此大的劫难,如果仍生活在一个父母都健在的家庭里,可能还正处在撒娇的年龄段;可对喜子来说,近年来家里的一系列变故,使他和那些有父母疼爱的孩子相比,思想考虑的问题要超前得多,复杂得多,也令人不可思议得多。

翌日清晨,第一声鸡啼之后,喜子就醒了。他起来后,先找了一个破布袋,然后把一个瓷碗装进去,把杏花给他的两个还没舍得吃的馍也装进去,背在身后,用家中的那把旧铁锁把门锁好,把钥匙放在门旁边的一个墙洞里,轻轻地走出院子。镇子里静悄悄的,天空中的星星还在眨着眼睛,街道上阒无一人。喜子顺着大街向北走着,心里不由生出一种生死未卜的意念:这次外出讨饭不知是否能找到娘,不知是否还能活着再回到镇上?这种意念很快又变成了一种酸楚让他心里难受起来,泪水顿时夺眶而出。继而,做一个男子汉的坚定信心马上又占了上风,他用手把眼泪抹掉,大步向前走去。

走上大石桥,喜子回头望一下镇子,镇子还被临明前的黑暗笼罩着。他抚mo着光滑的桥栏,抚mo着冰凉的不知被他骑过多少次的石狮子,此时,他对石桥镇,对大石桥,对石狮子,对家乡他喜欢的一切,心里又有了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不过,当他想到娘,想到自己眼前的处境时,石桥下流水的声音,他听着已经没有了叮叮咚咚的优美旋律,而变成了那种呜呜咽咽的啜泣声,就像娘痛苦时啜泣的声音一样。他用脚狠劲跺了一下石桥上的青石板,毫不犹豫地走下石桥,迈上北河堤,怀抱着自己心中的希望向东走去。

什么时候天亮的,喜子现在一点记忆都没有了。他只记得那时他沿着河堤向东走啊走,河堤随着红沙河的走向绕了几个大弯子,他也走了几个大弯子,走累了,他一屁股蹲在河堤上,把布袋里的两个馍掏出来,一口气填进肚里,站起身到河床边水流湍急的地方舀了碗河水咕咚咕咚灌进肚里,又继续朝前走。

走到太阳过午之后,喜子朝河面一望,河道一下子宽阔了好多,原来从西南过来一条河,和红沙河交汇在一起。宽阔的河面上停泊着许多船只,有的船只紧靠着河岸,有从船上往岸上卸货的,有从岸上往船上装货的。喜子立即意识到这就是大人说的码头。

喜子原来只顾注意河面,看见了码头,才不由向河堤的北面望了一下:哈,诺大一座城池猛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比他家的石桥镇不知要大多少倍!高高的南城墙横亘在离河堤一里之外的地方,从河堤下去的路是一个大斜坡,一直通往城池的南大门。喜子想,这可能就是大人们说的汇源县城了。

汇源县城也算是一个古老的城池,历史上好多名人都在这里落过脚。不说外城那星星点点的住户,单说城内密密麻麻的人家,喜子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内城的街道布局十分对称,从南城门到北城门是一条大街,从西城门到东城门是一条大街,在县城的正中心交叉在一起,形成十字大街,南街、北街、西街、东街相互连接包围着十字大街,组成一个巨大的“田”字,使城内的交通四通八达,再加上外围那用石块垫基用青砖砌成的高高城墙的衬托,这座县城整个看上去显得十分神圣和威严。

喜子顺着从河堤下去的斜坡大道朝南城门走去。这时,西边的太阳的脸已经变红了,城外城内的人家已经炊烟四起,喜子快步进了城,他要开始他的讨饭生涯了。

他把碗从破旧的布袋里掏出来,进了南街的一个小巷子,就挨家挨户要起来,有的给他一口馍,有的给他半勺汤,有的说饭还没做熟,有的说已经吃过饭了,他记不清串了多少家,不同的饭食也让他填饱了肚子。

喜子最难忘的是在城里度过的第一个晚上,那是在街道的一个墙角里度过的。城里的夜晚和镇子的夜晚是不同的,镇子里一到晚上,街道上很快就没人了,只有临街的几个大户人家的窗口亮着灯光,家贫的人家一般都是一片黑暗;而城里的街道到了夜晚虽然行人少了,但来往穿梭的车辆仍然不少,人拉的黄包车,脚踏的三轮车,还有他以前见都没见过的前面不用骡马拉的他后来才知道的小汽车;街道两旁的生意铺子,大门上面都挂着大红灯笼,有的还在大呼小叫地营着业,和白天相比有着另一番的热闹。喜子蹲在一个墙角里,开始还很好奇地望着街道上发生的一切,一点睡意都没有,可夜静更深以后,街道上慢慢冷清了,他的睡意也上来了,但同时也感到全身冷起来,他又不敢睡了。他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可街道上来回跑动着的穿着玄衣的宪兵都背着枪,枪上的刺刀明晃晃的,他吓得动也不敢动,就那样**地抱着双臂,瞪着酸涩的眼睛痛苦地熬到天亮。

记得以后的好多天,喜子白天不是要饭找娘,就是在太阳地里睡觉,晚上的时候他就凄楚地坐在县城的某个角落里过夜。他转遍了南关的大街小巷转北关,转遍了东关的大街小巷转西关,始终也没见娘的影子。他想,娘莫非自己回家了?他决定不找了,他想回家看看。在外面时间久了,他听城里的大人说,到城西的乡下走西城门最近,真的,喜子从西城门回石桥镇,比自己走蜿蜒的河堤近了至少十里路。

可喜子回到家里,见门上仍挂着那把旧铁锁,娘并没有回来。娘一定是不想再回石桥镇了,不想再见石桥镇的任何一个人了。

在以后的几年时间里,喜子要么出去讨饭,镇子四围的近百里他几乎跑完了;要么就回到家里自己过活,但在家的时候,总有邻居的大娘大婶们来帮助他料理生活。苦难的日子照样不影响喜子的发育,十五六岁的他已经长得和大人一般高了,除了有点消瘦外,那眉眼,那鼻口,和他活着时的爹一模一样。镇上的人一见到喜子,都会唉声叹气提一提他的爹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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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3)』

没想到十六岁那年的一天晚~,他突然生病了,浑~冷得直打摆子,头也晕得厉害,可他~里却没有看病的钱。这时候,他不由想起了自己跟娘一起去给哥哥看病时那位把脉老先生的话:医者第一是看病,第二才是收钱。自己~里没钱就不看病了?我不能走哥哥的路,我~去看病,看好病再说,哪怕以后当牛~马再还人家都成!镇~的杨明德大哥不是开有大~房吗?他平时不经常给人看病吗?他见人总是笑哈哈的,他不曾经让自己~过他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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