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时间：几个月后。已到春夏之交。

地点：村头，水井边。

那兰在井边洗衣服。那桂在一边放猪。

那兰：小小，我替你看猪，你去捡粪吧。

那桂：嗯。

那桂到远处去拣粪。

纪英明赶着纪老五家的一头牛，从村外走过来。纪英明长得瘦小枯干的，走路摇摇晃晃，身上的衣服有些肥大，他在里面逛逛荡荡的。

那兰：（觉得好玩，就冲他喊一声）蘑菇老客！

纪英明：（没想到那兰会跟他说话，更没想到那兰会叫他的外号，他愣了一下，嘟囔道）蘑菇老客是你叫的吗？从你舅舅那边论，你还得管我叫哥呢。

那兰：（笑着）：你们这堡子亲套亲，我该叫哥的有的是，谁知道是叫谁呀？我还是叫蘑菇老客吧。谁给你起的这个名字？

纪英明：傻丫头，那不是我的名字，是外号，是我爸的外号。我的大名叫纪英明。

那兰：我知道是外号，不过挺好玩儿的。

纪英明：以后不准你叫我蘑菇老客！

那兰：那叫啥呀？

纪英明：叫明哥。

那兰：那得看你有没有哥哥样。

纪英明：（松开牛，走过来）我帮你提水还不行吗？

那兰：（笑着）这还不错！”

纪英明拿过柳罐，刚要放入井中，牛在一边不耐烦了，自个儿慢慢悠悠地走了。纪英明赶忙把它拉回来，给它拔了一柳罐水，倒在井边的石臼里，让它喝。牛不渴，不想喝。纪英明吆喝着硬要它喝。

那兰：（被逗得咯咯地笑）你这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啊！

纪英明：（装模作样地教训牛）这犟牛，给你水你不喝，不给你，又要偷着喝。赶明个儿上山罚你驮十捆柴禾。

那兰：明哥，你明天还上山吗？带我去行不？

纪英明：怎么，你也当蘑菇老客？要拣蘑菇得下雨以后，现在这响晴薄日的，有半个月没下雨了，哪有蘑菇可拣？

那兰：不是拣蘑菇。我和小小想上山去拣点儿干树枝。

纪英明：（吃惊地）让你们上山拣柴禾？你舅妈可真是……

那兰：舅妈没让我们上山去拣。可是我寻思，山上的干树枝一定好拣。

纪英明：丫头家家的上山，也不怕狼把你们掏了？

那兰：（有些紧张）山上有狼吗？

纪英明：现在没有。冬天下雪时，狼就出来了。

那兰：你这不是废话吗？现在又不是冬天。

纪英明：（遭到抢白，觉得有点儿丢面子）可是，山上有马蜂子，有长虫！

那兰：（听出来小明子是在吓唬她）那有什么可怕的。

纪英明：你不是山里人，不知道山里的事。我们这儿，小丫头家家的，没有敢上山的。

那兰：我们辽南是平原，一马平川，连个土包都没有。我从来没上过山，我偏要上山看看。

纪英明：（没想到越吓唬她越来劲）好吧，明天我就带你们去一趟吧。

13

时间：第二天。

第二天，那桂放完猪，那兰就带着他跟纪英明上山了。纪英明腰里系着根绳子，手里拿着一把镰刀，在前边开路。他还不时地给那兰那桂采点野果，什么欧李呀，山里红呀，山梨呀，还有酸娘娘、野菇娘什么的，有的甜，有的酸，还有的涩得叫人张不开嘴。

那桂：（看见地上有一群大黑蚂蚁，一个个都挺着个大肚子，惊讶地）姐，你看这蚂蚁成精了，怎么这么大呀？

纪英明：（顺手捏起一只，笑着）你尝尝，它肚子里有酒，可好喝了。

那桂躲开了，看那大蚂蚁张牙舞爪的，他可不敢喝它肚里的酒。

纪英明：丫丫，你也不敢喝？

那兰：有什么不敢的，拿来！

那兰拿过蚂蚁，把它肚子里的水挤到嘴里。

纪英明：（张着嘴在旁边看着）好喝吗？

那兰：（点点头）好喝，酸甜。

那桂听说酸甜，也嚷着要喝。纪英明给他捉一只，他一喝，果然又甜又酸，十分爽口，索性坐在地上，一只又一只喝起来没完了。

那兰：尝尝就得了，赶快拣柴禾吧。

纪英明：这么半天，净玩了，该干活了，当心你舅妈不给你饭吃。

山上的枯树枝果然很多，他们很快就拣了一大堆，纪英明用绳子把树枝捆成两捆，又找了一根长树枝，插在中间，准备挑下山去。

那兰：（看见树丛有一堆暗红色的大蘑菇，就采下一朵）明哥，你不是说旱天里没有蘑菇吗？你看这有一大堆呢。

纪英明：快仍了！那叫“棺材盖子”，有毒！

那兰：（赶紧仍了）怎么，蘑菇还有毒？

纪英明：有毒的蘑菇多着呢。你看，（他指着不远处一丛草棵中隐藏着的一朵鲜红的蘑菇）越是颜色鲜艳的越有毒。

纪英明不愧是蘑菇老客的儿子，说起蘑菇来，他的话就格外地多。

纪英明：你看，前边那堆，还有后边这堆，都是毒蘑菇。这朵别看模样不怎么样，可没毒，做菜做汤，鲜亮着呢。等到夏天，雨水勤的时候，这山上到处都能找到蘑菇。最多的是榛子蘑，最好吃的是黄蘑，此外还有松蘑、松树丁，偶尔还能拣到猴头。

那兰：什么是猴头，这山上还有猴子吗？

纪英明：（笑了）猴头也是一种蘑菇，是一种很贵很贵的蘑菇，很难找呢。

那桂对纪英明的“蘑菇经”不感兴趣，他低着头四下撒目，想再捉几个蚂蚁吃。忽然，他看见草丛里有一条酒盅粗的白花蛇盘在那里，还直吐信子呢，吓得他大叫一声：“长虫！”那蛇也被他惊吓了，迅速松开盘，朝他们这边爬过来。那兰吓得“妈呀”一声，撒腿就要跑。说时迟那时快，纪英明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蛇的尾巴使劲往树上一抡，就把蛇抡死了。他又用脚踩着蛇头，用手使劲一撕，只听咝啦一声就把蛇皮撕下来了。这一切快如闪电，没等那兰反应过来，纪英明已经把蛇皮揣在怀里了。

纪英明：（笑嘻嘻地）这蛇皮能卖几块钱呢。还有这蛇肉，待会儿给你们烧着吃。

那桂：（看见不远处一棵树上停着一只山鸡）明哥，那儿有一只山鸡，咱们打下来，和蛇肉一块烧着吃。

纪英明：别打，那树上有马蜂窝。

他的话音没落，那桂的弹弓就打了出去，山鸡飞跑了，却打着了马蜂窝，一群马蜂“轰”的一声直奔他们飞来。

纪英明：（一把拽起那桂）快跑！（又回头对那兰），快把衣服**来，蒙在头上。

那桂边跑边把衣服**来，蒙在脑袋上。那兰不好意思**服，边跑边用手扑打着追上来的马蜂。纪英明见状，忙把自己的衣服**来，扔给那兰，然后扛起那桂，飞快地跑下山去。

14

时间：晚上。

地点：纪老五家西下屋

那兰、那桂躺在炕上。

那兰：小小，姐看看，你身上被蜂子叮着没有？

那桂：没有，姐，你呢？你被叮着没有？

那兰：我也没有。

那桂：明哥把衣服给你了，他身上有好几处被叮了。

那兰：以后可不能再去捅马蜂窝了。

那桂：（回忆山上的一幕）姐，你说明哥多勇敢，像个小英雄。

那兰：那叫勇敢呐？那是淘气。

那桂：我以后有空就跟他在一起，保管没人敢欺负我。

那兰对这个机敏勇敢而又博学的少年也有了更深刻的印象，她睡不着了，纪英明的形象在她的脑海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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