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时间：几月后。

地点：纪老五家。

冬天来了，一场风雪，把河封严了，山林田野都被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

纪老五夫妇早早就睡下了。

纪英明捧着一个黄泥做的火盆悄悄走进那兰住的小下屋。那兰就把灶坑里剩下的火扒到火盆里。

纪英明：小小，晚饭就喝一碗楂子粥，早饿了吧？

那桂：可不，这肚子咕咕叫呢。

纪英明：（把几个土豆埋在火盆里。）烧几个土豆吃。

那兰：从那儿拿来的？是不是偷我舅家的。

纪英明：偷他家的？那不等于捅马蜂窝，我还打算在这儿干活不？这是我从别人收过的地里刨的。

那桂：（嘴馋，等不及，就守在火盆边，眼睛盯着，嘴里念着）土豆土豆，放屁就熟。

纪英明：（把他推开）你快去温书吧，等熟了我叫你。

那桂：（一边写着大楷，还不时地回头看看火盆）熟没？

那兰：（哭笑不得，嗔道）你呀你呀，就长个吃心眼！

土豆噗噗冒气，纪英明把土豆扒出来，递给那桂和那兰，土豆外焦里软，三人吃得十分香甜。

纪英明：小小，你好好学吧，今天还有好东西吃呢。

那桂：什么好东西？

纪英明：等我写完这几个字就给你吃。

那桂：你得快点儿。

那兰：小小，你有点出息行不？怎么净惦记吃。

那桂：吃了好东西，就会学得更好。

纪英明拿出一包像橡树籽一样的东西，打开硬壳，里面是一条虫子，吓得那兰“妈呀”一声。

纪英明：这是“杨辣子”，放在火盆上一烧，虫子就变得焦黄焦黄的，冒着香气。据说还能治小孩流“哈喇子”的毛病。

那桂：明哥，快烧给我吃！

那兰：你快写字吧！

纪英明：丫丫，你听我念念这《千字文》。

小小下屋充满了香气，充满了温馨，两个学生学得也很卖力气。这是那兰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段日子。

26

时间：第二天，吃早饭时。

地点：纪老五家。

纪老五：这些日子孩儿皮没来闹腾吧？

纪余氏：就你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他还敢来？

纪老五：这样的人，你就不能给他好脸儿，不然他吃顺嘴了，就老来叨登你，像耗子似的，谁扛得起？庄稼院过日子，都像你这么手松哪行！

纪余氏：我也不是手松。常言道，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那孩儿皮是个臭无赖，偷鸡摸狗，什么巴巴都拉拉，我怕他暗处使坏……

纪老五：说的也是。那小子咱们得提防点儿。还有，丫啊，没事儿早点睡，别老点灯熬油的。

纪余氏：是不是小小要念书？

那兰：也不光是小小要看书，我也在扎花。

纪余氏：你舅舅就是多事！大长的夜，做一点儿活不比睡觉强啊，费油能费多少？那点儿油能值几个钱啊？

纪老五：嗯。活儿还是要做的。

27

时间：十几天后。夜里。

地点：纪老五家。

西下屋：丫丫、小小和纪英明在学习。

上屋：纪老五夫妇躺在被窝里。

纪余氏：老五，英达托王老三捎信来了。

纪老五：是不是又要钱？

纪余氏：你怎么张口闭口不离钱？

纪老五：你那宝贝儿子，要是不缺钱，能给家捎信儿?

纪余氏：他国高要毕业了，想出国去留学。

纪老五：留学？那得多少钱？我们供得起吗？

纪余氏：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在中国能念好书吗？

纪老五：念不好就不念。

纪余氏：那你叫他做什么？

纪老五：叫他在省城找个工作。

纪余氏：这些年叫小鬼子闹的，好多买卖家都黄了，上哪儿找工作去？

纪老五：找不着工作就回家种地。

纪余氏：那书不白念了？英达说，不让他出国，他就去投抗联。

纪老五：他敢投抗联，我就打断他的腿！

纪余氏：他叫你连影儿都摸不着，你打谁的腿？

纪老五：败家！败家！老纪家祖上没德，出了这么个败家子！

纪老五睡不着了，他披衣坐起，装烟袋。

纪余氏：三更半夜的，抽什么烟，呛死人！

纪老五：我到丫屋里抽去。

纪老五来到小下屋门外。屋里小小、丫丫和纪英明正在读书。纪老五听了一会儿，没进去，又回到上屋。

上屋。

纪余氏：怎么又回来了？丫他们睡了？

纪老五：没睡。我在外边听见丫屋里好像有个外人。

纪余氏：（腾地坐起）外人？谁？

纪老五：听声音是小明子。

纪余氏：你听清楚了？

纪老五：哎哟，我连小明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

纪余氏：小明子？他在丫屋里做什么？

纪老五：好像在念书。看那光景好像不是一天两天了。

纪余氏：莫不是他们俩相好了？

纪老五：难说。女大不可留啊！

纪余氏：这才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最怕丫丫爱上个穷小子。虽然她亲口答应要嫁给一个肯出彩礼的人，但那只是口头会气儿，又没有立字为证，要是小丫头反悔，我也没办法。为了防着她来这一手，我哪天都给她铺排一大堆活，占着她的身子，叫她没空闲串门子。谁知防得了外鬼，防不了家贼。这一来二去的，竟让他俩搅到一起了。小明子穷得丁当响，要是他们俩真的好上了，那可就人财两空了。

纪老五：小明子不是孩儿皮，这小子挺能干的，丫丫和他成亲，我们不等于招了个养老女婿。

纪余氏：养老女婿？想得美！那小明子心眼足着呢，一成亲还不就把丫领跑，他能甘心做人家的养老女婿？再说丫丫是朵鲜花，怎么能倒贴那个穷命小子！

纪老五：那你打算怎么办？

纪余氏：赶紧给她找个婆家。

纪老五：她花扎得那么好，也是不小的进项呢。

纪余氏：本来我打算多留她几年，现在看来，不能留了。如果不趁着她小，把事儿办了，等她人大心大，主意正了，就说不动她了。

纪老五：说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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