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睡得早，沈月如刚醒，潘容也就醒了。

潘容亲她的唇，沈月如躲开，潘容扣着她的后颈，亲了好一会，沈月如红着脸，瞪他，眼睛水汪汪一片，潘容看着心底一漾，手不禁往她的衣里探去，她穿着丝绸睡衣，衫袖宽大，他一点点摸上去，看沈月如眼神怯怯，只怕恨不得逃开，低下头又想亲她。

正巧，电话响了。

沈月如推开他，赶紧往客厅跑，接了电话说出一声“喂”，那声音怎么听着都觉得绵柔到了极致，潘容趴在枕头上，郁闷了一会。

等沈月如喊，“吃不吃早点？”

这才起来。

难得和沈月如一起吃早点，是稀饭和发糕，潘容皱眉头，“这怎么好吃？”

沈月如心情不错，笑着看他，“你不爱吃自己吃去。街口有汤面摊子，要不你去新市街那些咖啡厅去吃西式早点？”

潘容说，“你赶我走，我才不去呢，”说着拿起发糕往嘴里塞，问，“今儿什么事这么高兴？”

沈月如说，“李老板说今日让我帮着去唱堂会，左右没什么事，我就答应了。”

潘容说，“李老板怎么做事的，临时让你帮着唱戏？”

沈月如说，“本来是小师妹去的，她不想去，让我替替，”见潘容眉间微皱，又加一句，“师妹的忙，我总是要帮的。”

潘容说，“你未免太宠她了，你师妹如今哪样不比你强，行事又这么任性，哪有师姐替师妹去唱堂会的道理，戏班子里那么些人，哪个替不了她，”就低头喝稀饭。

沈月如戏班子里的那点事，潘容从来是不愿意多理的，沈月如也没再解释。只是照顾师妹的事，却是她答应过师父的。

又是一起出门，潘容说，“我先送你去园子里可好？”

沈月如说，“我坐黄包车就行，如果下雪，我可以雇车回来。”

潘容见她上头穿着小羊毛皮袄，下面穿着厚重长裙，外衣扣了几个扣子，说，“你怎么不多穿点？”

沈月如说，“很暖和，不冷的。”

潘容摸他的手，说，“听说近来流行穿貂皮大衣，洋行那边新到了些法兰西来的紫貂皮大衣，我帮你拿一件。”

沈月如说，“那么贵，我才不要呢。”

潘容也不多说。

这日两人都忙。

沈月如临时去唱堂会，在金鱼胡同的那家花园，那家很大，连过了几个门，在大厅有个极大的戏台，戏台旁是个花园，因为宽敞，不时有人借来演堂会。

听李老板说是几个大家族的年轻人借个由头，在此聚聚，凑个热闹。

沈月如替的是师妹万紫若，好在戏只有一出，是《黛玉葬花》，唱完后回到后台正卸妆，李老板就说，“前头的几位少爷让你出去陪着喝会茶。”

沈月如久不见这样的场面，怔了怔，才发笑，“李老板，我瞧您也是糊涂的了，几位少爷要见，见得也不是我，是紫若啊。”

沈月如和万紫若是同一个师父带出来的，后来师父早走，她与这个师妹一直最亲。

万紫若如今才二十，正是最好年龄，眉目灵秀，眼角有一股子媚，扮相身段均是上佳，引得不少人追捧，人称为紫姑娘。

李老板也笑，“这倒是糊涂到家。那我去推一推。”

等沈月如恢复清淡素颜，李老板又查了人来叫，特特嘱咐定要出去陪一陪，沈月如很久未曾遇到这样的事，想着她代替万紫若上台，怕是恼了哪位的心。

没想到是同庆班的朱画儿在，巧笑倩兮，和几位少爷说笑打趣，怕是她非得磨着让自己来。

朱画儿和万紫若年纪相仿，相继登台，正是争奇斗艳的对手。

起初怕是以为万紫若不肯来，作的推脱，见沈月如真的来了，立刻恭敬福身，唱戏这一行，很讲究辈分，朱画儿如今风头再劲，也是沈月如的晚辈。

几个年轻人纷纷问好，他们都听过沈月如这名字，但因她不爱交际，倒无缘得见，心底计较，戏唱得是好，但模样比朱画儿和万紫若确实稍差几分的。

沈月如嘴角带笑，陪着闲聊几句，正想走，新的一折戏正开锣，一时都往台上看去，台上正唱着《女起解》，苏三悲悲切切，有那么瞬间，沈月如全身发冷，师父最后唱的就是这出戏，怨不得师妹不想唱戏，过几日，又是师父的忌日。

万紫若是师父捡来的孩子，情同母女，要不是后来那些，何至于天人两隔。

要不是他，要不是她，师父怎么会走得那么早？

沈月如搁在膝前用力交握的双手突然被身旁坐着的人覆盖住，她诧异望去，那人不过二十出头，面容极好，温润含笑，“沈小姐，可是不舒服？”

他那样和善，沈月如低声解释，“我有些不舒服，我先告辞，”手抽出来时，那人似乎握了握。

他有些面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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