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持续了10几秒，赵珏下意思地猛地低下了头，目光死死地盯在手中书的页面上。她上下左右迅速地扫过几行，好像试图在寻找刚刚读到的地方，可这些熟悉的字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慌乱。匆忙翻过一页，摆出一副从头认真读起的姿态，可留在脑中的那双深邃的眼神越发肆意地掠夺着她的每一个感觉器官和神经链锁。瘫痪以来和一位男人第一次在无语中产生了精神上的交流与共鸣，这是赵珏所不敢奢想的，自卑情愫的纠缠和思想上的饥渴在她不屈的心灵上发生了猛烈的碰撞，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当下的这种境况了。最后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她姐姐十分想问的话：“大哥，你今年多大了？”

这句话打断了李天成的一番忘我的冥想。“我今年39岁。”他懒懒地回答。此刻，当着眼前妙龄如花的生命突然竟感觉到前所未有过的苍老。

“原来大哥比我只大3岁。”赵玉终于找到了话茬插了进来。李天成这才转过身去招待赵玉。“原来你就比我小3岁呀！你长相太年轻了，我还以为要比我年轻7-8岁呢！来，再吃一块西瓜。邻里住着希望你们经常到我家里来，也帮我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带来一点生气，让我也跟着沾点青春岁月的光。哈哈，不过下次来可不要买什么东西，我给你们准备，家里面什么都有，不许浪费。”李天成笑着寒暄着。

“李大哥，以后我这样称呼你行吗？”赵玉小心翼翼地问。

“行啊，当然行，天经地义的。有什么不行的！哈哈哈哈哈。”

“这次不是因为中午的事情特意来谢谢你吗？那下次再登门的时候我可就不再客气了，直接上门了啊。”

“好啊，欢迎之至。”李天成高声回答着。“不论什么时候，随时恭候你们两位的大架光临。”

“随时都能光临？大哥你不工作呀！”赵玉好奇地问。

“噢，我最近生了一点病，不碍事的，都已经好了，可单位领导还是给我放了长假让我好好休息休息，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就去上班。对了，赵玉，你做什么工作？在哪里上班呀？”

“我在街道上班，时间宽裕，每天只一点活基本上在上午就能干完，还不用天天守在那里，干完了就没事了。哪天我要是还想带妹妹出去就过来找你帮忙了，行吗？”

“他还有病，需要休息，我们还是少麻烦大哥吧。”赵珏眼睛看着书说了这么一句话。

“没事没事，你看我现在壮的像头牛，那里还有什么病呀，平时我自己也懒得出去，正好，什么时候想到外面透透气一定找我呀！”

“你看李大哥自己都这么说了，我看他也很健康，妹妹，你就别顾虑那么多了。”此时的赵玉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儿了，当然，这也是她希望能够和李天成继续接触而精心寻找出来的唯一一个理由。

从李天成的家中出来，姐妹俩各自回到了房间（赵珏喜欢看书和清静，所以一个人住，赵玉和母亲一起住。）。赵珏把手中的书放在了床头上，随手拿过了随身听，将耳机塞在两只耳朵里，随着音乐声音响起闭上了眼睛，慢慢地一幕一幕地回忆着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那些萦绕在心头的重重地拾起过多少次又放下多少次的幻象似狂飙的飓风朝着她呼啸而来......然而，生命中另一种理智的声音又开始展开了巡回式的呐喊：我不可以的！也不可能！我只不过是一个对于社会无益给家庭带来累赘的废人！这个世界都已经不属于我了，我还配拥有什么？真痴心妄想！赵珏的眼角开始**了，。当这滴眼泪轻轻滑落到枕边的时候，她好像睡着了。

赵玉可是异常的兴奋。回来后滔滔不绝地跟母亲讲在李天成家里面看到的一切。

母亲退休了，现在在一间小工作坊打零工贴补家用。赵玉的收入也不高，三口人的生活始终清贫得见底，再加上经常搬家，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也难怪赵玉见了李天成这样高收入家庭的惊喜与激动。90年代末的北方城市很少的家庭才能买得起空调这种高档的生活消遣品，别说买空调，就算是支付每个月空调所耗损电费赵玉的家庭都会感觉到吃力。电话，大屏彩电等等李天成的家中样样俱全，真是令赵玉的心动了又动。再加上李天成的人品，没有一样不称赵玉的心的，所以，她感觉到了这些年以来第一次的畅快与温馨。

一个月过去了，在这一个月中发生了很多的变化。赵玉用心地观察着李天成的动向。什么时间出去，什么时间回来。掌握规律后，李天成前脚刚关上家门，赵玉紧跟着就打开了自家的房门，作巧遇状共同走到大门口，寒暄几句后才各走各的路各做各的事。精明的赵玉还掌握了李天成去菜市场买菜的时间。就这样，他们经常一起逛菜市场，赵玉教李天成怎样识别不新鲜的菜和水果。时间久了，李天成有时也买一些菜和水果送给赵玉。她一推辞，李天成就说带回去给家里的老母和妹妹吃，赵玉的心里甜丝丝的，这正所谓的爱屋及乌吧。后来她也只是表面上客气客气就笑纳了，当回到家每次讲到遇到李天成的经过时，赵珏总是默不作声地看自己手中的书。

一个月过去了，李天成整天进进出出的总是遇见赵玉一个人不见其妹妹的身影。其实，他也不清楚内心的趋向何以至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毕竟自己比赵珏大那么多岁，扪心自问，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到底是责任还是罪恶？可是他还是觉得那个女孩子需要人陪更需要他人的帮助。她一个人生存在一个孤独的没有阳光的世界里的时间太久了，他有责任带着她看看外面感受人世间的美好与世界的旖旎！想不到现在的李天成竟然有了这样大的改观，对生活又一次恢复了好奇心和动力，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从前被痛苦的过去折磨的几乎心力交瘁的他有朝一日竟然还有可能联想到去拯救别人，这种改变他的力量之大简直无以伦比。他终于在工作之外寻找到了自己可以立足生存施展个人力量和魅力的空间。一次次地与赵玉邂逅让他在一种模棱两可之间徘徊着......虽说赵玉读书不多（基本上算是粗人），但心地善良，对李天成也是体贴至微。明确地表示自己对李天成的好感，这么大胆而泼辣的性格令李天成略减苦于接受的心态，可心里面还有一双灼热又清冷的眼神牵引着他的灵魂左右摇摆......无论如何，这些日子过得比以往什么时候都快。

又过了一个星期的一天上午，9点钟左右，李天成正吸烟看着电视节目，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赶紧打开房门，见赵玉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站在门口说：“李大哥，我妈病了住进医院了。我马上得到医院去，你帮我照顾一下小珏。行吗？”“行啊！你赶紧去吧。”见李天成答应了赵玉转身就往楼外面跑去。李天成站在房门口半天才从刚刚发生的事情中回过神。看着赵玉飞速离开的背影略觉得茫然。自己答应的事情能做到吗？不由地走到赵家门前敲敲门，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等等啊姐，又怎么了？我马上来。”门开了。坐在轮椅上的赵珏的脸随着楼道里阴沉的光线一点点映入了李天成的视线。眼前的她有些脸色苍白，黯然的神情在即使见到李天成的意外情绪下也掩饰不住。

“你姐姐刚刚让我照顾你，所以我想看看你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李天成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此时赵珏的心情，但想不到一个恰当的安慰的借口。

“我什么也不需要，要不李大哥你帮我到医院看看我妈到底怎么样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一下子摔倒了神志不清了呢？”说到这，两行泪水汩汩而下。李天成赶紧跑回自己的家拿一条毛巾递给赵珏擦眼泪，虽然现在已经进入了秋季，天气已经不是很热，但经过这么一折腾，李天成的汗也出来了。

“小珏，你别哭。我这就去医院看看你妈得病的情况，你等着我回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那你现在就去！”

李天成问清楚哪家医院，嘱咐好赵珏千万要注意安全后就出发了。到了医院找到赵玉，知道赵大娘的得的是脑中风，一侧身体不能动了，当时一过性的昏迷现在神智已经转清了，正在打点滴。李天成还询问了一下医生关于这种病的严重程度，医生表示很难说，但就现在的情况坚持治疗应该还有乐观恢复的希望的。

李天成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回去交差了。他买了些生活用品交给赵玉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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