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双黑葡萄，卫健中喜欢上了她；因为伤害了她，便噩梦不断。

八个月前到现在，卫健中总是做恶梦。这不，昨夜又梦到一个黑塔巨人立在帐外，他呼喊不出，动弹不得，和小时候在农村老家时遭遇“迷老鼠”时一模一样。

后来健中醒来，起床拉开卧室吊灯，四周一打量，发现自家门窗紧闭，连阳台上防盗网边的玻璃窗户都无半丝缝隙。梦中的蚊帐在家里其实是不存在的。不过自己好多年不曾被“迷老鼠”压过，这八个月又遇上了，老卫还是惊吓出半身冷汗。

父亲曾说，这种情况是把手放在胸口睡觉造成的，但姐姐则曾坚持说，她自己把菜刀放在枕边，“迷老鼠”就不敢来。但到底是什么，那时候的小卫是搞不清的。

小时候和姐姐两个人晚上点盏柴油灯照鳝鱼，有时候也会遇到“错路神”，也就是香港“鬼故事”里的所谓“鬼打墙”，科学的说法是方感神经受到刺激或罢工了。

对于“迷老鼠”，二十年前有报道说，某地一寄宿高中，女生们在宿舍里打死过一只，长的却和黄鼠狼差不多。科学的解释倒没见到。农村迷信的说法是被迷的人“火眼子低”，就是阳气不足，所以鬼啊邪啊容易入侵。迷信的父母就常把自己的儿女拉到农村的神婆那儿拿几个香烛钱换菩萨给小伢驱驱邪。

不过这段时间，老卫还是宽慰自己，传说中晚上压人，舔人唾液的“野物”肯定是不存在的。

老卫的梦魇开始于和冯依弘在日报社院内草坪分手之后。

自那天冯依弘说了那句“我还以为你们国企的人都不忙呢”之后，健中就处在忙碌的工作之中。

和小冯认识，起于老卫的记者朋友马豪事先没和他打招呼，就把他的手机号码给了冯依弘。

冯依弘不到三十岁，但如没婚配，在月城也算老姑娘了。许是见的世面多，也许经不住记者夸张介绍的诱惑，也许是求人心切，拿到老卫号码不久，冯依弘就在报社临街的门面里，用座机给卫健中打了个电话。几天后，事先没约，老卫却把车开到南湖边，放在停车场后，一个人悄然走过来拜访，也为看搞图书发行的冯依弘。老卫是辣嫂集团的副总裁，不想张扬的。

老卫平时是不会屈尊降纾的。但小冯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磁性，自己也想了解一下图书发行市场，所以还是鬼使神差地来了。

前一段辣嫂赞助过据说可以名利双收的十八集电视连续剧《老板的童年》后，还没见效果，却准备涉足文化体育产业。如果图书销售有利可图，作为大企业，辣嫂介入一下也完全可能。

在日报路49号，健中找到了小冯的门面。门面很小，拥挤不堪。十三四平米的房子内，大部地方堆着各种图书。一个小文件柜挤在角落里，此外就是一桌，两凳，一传真兼电话，一笔记本上网电脑。这些老卫都见过，不稀罕也不惊讶。健中在门口第一眼看到的，倒是门面内略显肥硕的女性屁股，在灰底碎花的连衣裙下高高耸起，仿佛南湖的湖中岛。屁股的主人却正低头在文件柜下方寻找什么。

健中对小冯的第一印象，就这样定格。

“你好！请问冯小姐在吗？”健中以为高屁股不是冯依弘。

女人一惊，旋即停止手中活，站起来，转过身来，额头上却挂着几颗汗珠。她见映入自己眼中的是一张四十岁的老脸，虽然声音似曾熟悉，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您是——？”

“马豪的朋友，卫健中，搞企划的。”老卫自报家门。

“哦，卫先生，你好，我是冯依弘。”依弘一边嘴里“欢迎欢迎”地应付着，一边扬扬沾有尘土的左手，红着脸说，“小地方，乱的很，让卫先生见笑了。”

老卫道“哪里哪里！自己当老板，再小的摊子也是事业。马记者夸你很能干呢”，眼角的余光却瞟到依弘先用抹布擦了下手后，再找片纸巾擦，后来到底走到门外，用水龙头冲一下，于是感到冯依弘有些紧张。冯依弘骨骼高大，身材匀称，没有他见过的有的企业女性故意装出的精明干练，这让老卫倒没有客套感和距离感，自己因门面紧凑而产生的的局促感一下子也就烟消云散。

长发披肩的冯依弘把一张日报铺在凳上，请老卫坐，然后拿塑料杯给他泡了杯茶，开始娓娓地介绍起自己的图书发行业务。初次见面，老卫觉得没必要详细，就礼貌地引导对方简要地谈了些市场，执照，毛利率等内容，然后告辞出来，说自己回去消化一下再说。

依弘出来送他，老卫说不用了，你忙你的。依弘说自己正好有事要出去一下。老卫就等依弘锁了门，两人一同沿着日报路来到南湖路上搭车。

走了十多米，依弘却一声“哎呀，等一下我再来推电动车”，一副自作规划却又犹犹豫豫的神情。老卫知道很多报社的熟人，编外职工也常把交通工具放在报社印刷厂的车棚里，就说：“小冯你何不现在就把车子推出来呢，省得呆会儿又要折回来。”依弘见说，于是用葡萄般的眼睛与老卫对视了三秒，说“那你等会儿，我去推车”，走了两步却又折转回来“还是先送你吧。”

老卫见小冯憨态可掬，笑着说：

“你傻哟。你去推车，我等你！”

依弘瞟了健中一眼，下定决心似的去了。

这是卫健中与冯依弘的初次见面。老卫的印象中，推车出来的依弘，脸色黝黑却满带桃花，一对美国红提大的眼睛却黑如中国葡萄。老卫就奇怪看上去这小冯也是奔三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脸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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