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二月二十八号？”半信半疑地摇着脑袋念道，似睡非睡，接近于遐想。

二月二十八，这串数字对艮衣而言，像狂欢节过后的街面，零零散散的固执己见地牵扯着，像附着在石板缝内的爬山虎，脑海里顿时一片浓绿和密麻的白色小刺。

无故面对，压制不住干涩的喉管，环视四周，隔着紧闭的牙齿，艮衣说了句平时难以启齿的粗鲁言语。

觉得还是不要太多地去正对时间，无半星点概念，它却是实实在在地盘旋在半空的龙卷风，吞吐着青白色的碎骨头。

现在，放纵思想，在脑海了勾勒出年迈的丰扇的摸样，死亡便水到渠成的发散而出。

兴许！对无形的物体抱有念想，该有多愚蠢。

艮衣无不讽刺意味地扭着嘴角，双手攀住双膝，感受着胜利带来的无上快感，凭着坚无不催的唯物主义的思维模式，再次压垮时间，生命、或是它们孕育出的感情。

然且，艮衣的力量到此为止，面对现实，就鞭长不及，现实没有指定的范围，能不能想象到它的形状，是待保留的。

艮衣叹了口气，用手指肚刮了刮后脑勺，随后闭目合眼，从现实的昏暗深处转身向回走。

——只取其中，叶就是这一片，花朵就这一朵，既是心拥地越紧，灵魂就越坚持，内心地交结仿佛沉重的白色的烟雾，在空中不顾世俗地漂浮，……也独为他贪恋罢了。（引申佛经）

艮衣一半边蠕动双唇念着放在眼下的书稿里的字句，一半边似扬起了若光白色的记忆。身体立即成为一幢合格的坐钟，随着规律地摆动，某些被遗忘的事物一一蜕去陈旧的色彩，若非拦不住这撒泼的舌头。

“报导晚上有雨。”屋内传来细润略些欢快的低语。

屋子忽然大力晃了晃，稍顷，艮衣呆若木鸡地瞄了一眼坦然无恙的屋内的人，承认刚才出现了幻觉。

“他是谁？”艮衣顾忌地紧闭着嘴角，窥视着里屋，挥了挥手里的稿子，纸张跳动间地摩擦声盖住了她追问的声音，她始终认为这一系列举动，是向某些正在待命，欲要啃噬掉自己**的生物求和。

艮衣把两只手臂规规矩矩地摆在地上，手指交叉扣紧，不过，脑海里戏剧性地出现了韩夕异慎密、轻浮的笑脸。

他是食人的野兽，像是强制性地让脑子运作，眉间阵疼的习惯又发作了，无根无据，也许是心虚而已，他或不是，但身体内部是这样定义于他的存在。

回身看了看周身通明的屋内的人，突觉地不想起他，要说是奇怪也是理所应当，想此，脑内混乱，厌恶参杂着莫名其妙地紧张，茫茫然地摩挲起了手指尖，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液，将身体扑到了地板上，眨巴着眼睑。

“为什么，他哪里让自己讨厌着？”艮衣惶恐地蜷缩起**，哭笑不得的轻轻地敲打着地板。

屋内的人一时停下忙碌的脚步，倚在门上，双手扶着额头，抬头看着挂在屋檐上的缓缓旋转的风铃，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像幻化为了水流，哗啦哗啦地倾斜在他身上。

“头疼，疼的厉害。”艮衣扳着渗着汗液的手掌，手臂在地板上徐徐摆动。

屋内的人侧身疲累地坐了下来，将头埋在双膝里，虚弱的呼吸声，如生存在廓落的山谷中的水沟。

（2）

天色有气无力，屋前后盘卧着犹如雨棚的菩提，枝上鸟儿舒展翅膀时叽叽喳喳了几声，便冲过叶子之间的缝隙飞走了。

这是一栋类似干栏风格的古旧建筑，四周砖墙围绕，其构造简易，座北朝南，鸟瞰，规则的梯形，阳光到达这里时，似裹了几层柔纱。

客厅设在屋内偏右，占据了一半的面积，门前的卷帘很少被放下来，紧挨客厅的是寝室，两面由手掌宽的竹制板隔成了五间客房，两间是窗向后院的阮式兄妹的卧室，却是毫无临近之意，相隔约有五六米之差。

因为，隔音效果不是太好。

其后是厨房，拐过走道，后面有几间储物室，被几把颜色暗淡的大锁牢牢扣着。

长久敞开的大厅与大门正临，夏天到来是否，可以根据竹屋散发的香气浓度或一排挂在房柱上的风铃随风摆动地强度辨别。

微妙地生活方式让宅子内的空气变的孤僻而又纯净，不可不疑神疑鬼，岂料到从哪个角落跳出一只不知名的生物？

而后，大厅前是干净利落的院子，院子被一条小石头铺成的小道隔了开，右边细心照料过的菜田漫过了后院。院正中央竖着一棵说不上年岁的松月樱，樱树下盘着一口小拇指粗细般大小的天然泉井，夏季最是活跃，可惜维持不到浓秋，奇异的是，一个星期前见它又“复活”了。

至于左边，通常种些季节性花卉，如紫阳，桔梗......，可即便在夏天，靠近屋檐边的两棵低矮的山茶树，也能以压倒性的魅力，消弱任一种香。

犹如冰火两重天的院内，深蕴着紧缚现实而后油然而发感慨，背叛或是永久不变的忠义、以及漠视悲伤的理想。

继续回望，挨着门口的地面上稀稀落落地窜出几片绿意，枯萎时也这么高低。

“是荣生的栀子。”韩夕异永不倦怠地回应着来自艮衣揶揄的攻击。他不爱与人计较，有些事物的生存方式无需以求理解——在他的眼内，日薄西山的栀子是繁叶锦簇的。

迈出门槛，门口一边栽着一颗有七八年历史的山柿子，搭在巷子一边的墙壁上，根部用石板遮的严实。它也可活到现在！到底不适合南方似春兰秋菊的韵味。

屋宅外是许多缠绕在一起的狭窄的巷子，诡谲地延伸，幽黑的墙面，仔细观摩会有不成形的图案。

实际上，小镇是座未经考究的迷宫。

艮衣躺卧在走廊上，揉着疼痛渐弱的后脑，重复默诵着屋内的人的名字，只有这样才能摆脱失眠地百端摧残与不断变化的混乱的思想。

早晨下过一场寒雨，院内更显空虚寂寥，几天积压的落寞情绪快要被挤出口腔，口里十分干燥，艮衣撑起身子盘坐，双臂撑着越过膝盖的身体，又恍惚想起季节更替的规律，低头再思量搁在身后、稿子上短句“独为‘他’贪恋罢了”时，头顶上似被扣上了铁盆，二十四节气扭动着身体在上面蹦跳嬉闹。

“必不是自己，谁呢，一顾倾人毕生所得的佳人？可‘他’是男人，为‘他’倾注所有的不是女人，是谁呢？”她十分醒豁这些推断。

思绪缠磨了许久，透过墙外枝桠罅间，景物像掉进水里荡起的水斑，任何人在他的眼里也不过如此，艮衣心安地笑了起来，他独立、刚毅的性格，恰好掩盖住了猛然膨胀地嫉妒。

她连文中阮丰扇由衷铺绘的“他”都要生嫉。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