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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雁确实从来都没有想过吃天鹅肉，一丝念头都没有过。夏兰是他心中的神，他是痴迷的信徒：只要能见到夏兰，他就高兴；夏兰能接受他的帮助，他就幸福。这样的信徒还有一个，那就是住在吊脚楼里的刘幺毛。

刘幺毛在兄弟中排行老七，并且全是男孩。老四、老五、老六，父母在世时都先后夭折。刘幺毛的娘在生到老五时，就渴望生一个女孩，觉得女孩能和自己说体已话，缝补浆洗也有个帮手。与性情粗暴的三个哥哥截然不同，刘老幺显得隐忍和内向。父母去世得早，三个哥哥虽然粗暴，但对老幺呵护备至，凡事都让着他，粗重的活都没让他去干，只是在家里干一些煮饭之类的家务事。

进入了青春期的刘老幺，也好象对夏兰入了迷一样，每晚都是最先一个到大雁家，最后一个走，并且从不漏掉一个晚上。有时太晚了或是下雨，就干脆不回家，跟大雁要挤在一个**。

每天吃过晚饭，不同的人怀着不同的心情聚集在大雁家里。夏知青当然不能让大家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哈戳戳地给他盯倒起。于是，就找些龙门阵来摆:

炫耀重庆的都市繁华……

回顾自己的革命历程：十四岁就参加了红卫兵大串联，到过北京，在那个终身难忘的日子里，置身于天安门广场红色的海洋里，当领袖登上天安门城楼的那一刻，万众齐呼。人海中的夏知青热泪滚滚，振臂高呼。讲到这幸福的时刻，夏兰心潮澎湃，泪星点点。山民们在分享着幸福的同时，油然生起了对他的敬意。

讲故事《一双绣花鞋》、《七个连衣裙》等等，基本上是反特侦破类，夏兰讲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夏兰的故事也是有限的，讲了两个晚上后，就感觉所剩无几了，并且独角戏唱起来也太累人。于是，就发动听众和观众们与他互动，也讲一讲发生在山野里的故事。

大山深处里的贫下中农们在晚上的话题只有两类，一是荤段子，二是鬼故事。

那种露骨的荤段子当然不能对夏兰讲，山民们虽然粗野，但适度性、准则性和公德性还是极强的。可就是那些相当隐晦的荤段子，也听得夏兰脸红心跳，脸色尽失。

让夏兰惊讶的是，这些目不识丁的山民们讲起鬼故事来的表述能力。他更不知道，山民夏化就是通过口头传承。更要命的是，这哪是遥远得不着边际的鬼故事？简直就是记实！就发生在这里的屋上坎下、林边地角、沟里路旁……看见过或遭遇过的人都非常具体，甚至就是讲述者本人。令夏知青心惊肉跳，毛骨悚然。入睡前惊恐着妖魔四伏，入睡后噩梦连翩。夏兰吃尽了“互动”的苦果。

夏兰罢了“故事会”后，去大雁家里聚集的人也渐渐少了起来。夏兰也多了一些悠闲，时常轻快地唱起歌来。大雁和刘幺毛始终是他忠实的听。他最喜欢唱的歌是《远飞的大雁》。

一天清晨，夏兰在睡梦中听到了《远飞的大雁》的乐曲，那种音色他从没听到过的。醒过来，曲子还在萦绕，仔细一听，曲子是从屋后的竹林里传来的，吹奏者给那种神圣的思念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夏兰转到屋后的竹林边，发现居然是大雁在那里吹着这首歌。夏兰摘了一片竹叶放到嘴里，怎么也吹不响，于是向大雁讨教，大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象吹口哨一样，要自己去悟。夏兰就一直没悟得出来。

接到去县上夏艺调演的通知，夏兰突发奇想——他的独唱《远飞的大雁》要大雁用咚咚喹伴奏。在家里，大雁就经常给他伴奏，通过夏兰的指点、修正和磨合，早已经配合得天衣无无缝。

县城的大礼堂里灯火辉煌，大雁用木叶刚吹奏出《远飞的大雁》，全场立刻鸦雀无声，夏兰饱含深情地唱出：远飞的大雁，请你快快飞，哎——，捎个信儿到北京，红卫兵战士想念恩人……唱毕，全场掌声雷动。谢幕时，大雁看到了夏兰脸上的两行热泪。

“独唱《远飞的大雁》”得了一等奖，夏兰在县里也一举成名。不久，夏兰就欢天喜地地回到繁华的重庆工作。

夏兰走了，也给大雁的魂带去了。时常口含木叶吹起《远飞的大雁》，回忆着往日幸福的时光，思念着远方的郎君。小伙们幸灾乐祸地封了他一个雅号——大雁。

只有刘幺毛默默地陪伴着大雁，他们就象干涸的河沟里失去了水的两只螃蟹，彼此用自己的唾沫**着对方的鳃。

这两只缺水的螃蟹不久就发现，对方唾沫的滋味还很不错。

以前中间隔了一个夏兰，他们彼此就没太在意对方。尽管那时刘幺毛第一次跟大雁挤在一个**时，彼此玩着，大雁就进入了他身体，但他们也仅仅认为那只是你情我愿的不可告人的快乐游戏。

现在惺惺相惜，才发现两人很贴心。到了晚上，刘幺毛不用任何借口地到大雁家去跟他睡在了一起。

可好景不长，不久就传出“刘幺毛去大雁家给他填房了”。这话的本意是挖苦大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刘氏三兄弟明知是玩笑，但还是觉得有点耻辱。刘大毛对刘幺毛发话了：“二回（以后）莫到大雁家去了，少和他往来，别个（别人）说起不好听，臊皮（没面子，丢人）得很。”刘幺毛心中有鬼，一口就答应了。

大雁跟刘幺毛已经无法分开了。家里又不能去，于是，树林里、草丛中、岩石间、溶洞中就时常出现一对纠缠着的祼男**。

“久走夜路要撞鬼”。一天，在山上放牛的王二娃远远地看到大雁走进了龙洞里，不久，刘幺毛也从另外的一条路走进洞里。王二娃猜想他们是去打刺猪，就朝龙洞跑去。进了洞里，王二娃让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回过神来，悄悄地退出洞口隐蔽着偷看。直到他们起身时，王二娃才躲开了。

这事在寨子里迅速地传开了，也传到了刘氏三兄弟的耳朵里。到这个寨子后的头几天，英子天天盼着豹子哥的到来，晚上一遍又一遍仔细回忆着他的长相和身影，也回味着在他背上的感觉。

自从蛮牛领他到豹子哥家后，英子心里开始悬吊吊的了——清冷的山坳里，孤零零的一座木房静得出奇，豹子哥不会出什么事吧？

英子从蛮牛那里得知：豹子哥的祖上是猎户，豹子哥六七岁时，就开始跟他爸爸在山中安套打猎了，得到了真传。这山里的很多人都会安套，但都是瞎猫逮老鼠——靠运气。豹子哥就大不一样了，只要是他发现了猎物，安下套来，就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象是到了时候只等他去取一样。

端午节前两天的晚上，英子让堂屋里的声音闹醒了，仔细一听，是豹子哥在和蛮牛说话。英子跳下床，就朝堂屋奔去，正要开门时，才发现自己**，急忙转回床边，摸索着找到衣裤，往身上穿时，手都在发抖。门一开，就激动地喊道：“豹子哥！”跑过去扑到豹子哥身上，带着责怪的口气问：“你这会（这段时间）跑到哪去了嘛？”

“去搞了点野物（野生动物）”豹子哥端详着英子，笑着说。

“搞到些哪样野物？”

“这回（次）运气好，得了两头獐子，四头麂子和两条獾狗，还有一头刺猪。”豹子哥脸上挂着满足笑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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