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代，青青果然如“抓周”（满一周岁抓东西以显其个人将来前途的一种湖州习俗）先抓笔般显示了惊人的读书天赋，同时放学后周日里还要帮母亲蒯猪菜看鸭婆，虽然学习不怎么用功，成绩却老是班上前二名。叔叔迷信，给她看手上的箕纹和箩纹，说“一箩蠢二箩得三箩四箩了不得五箩六箩看鸭婆七螺八箩田上坐”。意思是说有三个四个箩纹的双手是最好的，其他的就是种田做苦力的命。但翻开青青的小手，竟然是六个箩。叔叔没吱声，心想他这个侄女的箩纹怎么这么怪异，是不是帮他嫂子看鸭子看得变形了。

学校的班长一般是由成绩最好的人当，虽说要得智体全面发展，但体育和品德一般没有硬杠杠，就象中国菜的做法。所以小学还是以所谓的智育就是学习成绩论英雄的。少年时代的青青无可争议地当着班长并且还是老班长，因成绩奇好，一点就通，还断续在小学初中跳了三级。湖州人非常稀奇，纷纷说这个女伢子将来有出息。叔叔更是忘了数箩时的狐疑，悉心照料，使得少年青青每每在期末通知书上落下各位班主任事先约好了似的一致的的最高评语：

“望努力攀登，争取达到光辉的顶点！”

当然，也有个别读过几本书的人搬出古文中“小时了了长大未必”的故事作疑惑状，并说女伢子不比男孩，越往上读就越没后劲了，智力和身体耐力一样，随时间与男人是成反比的。青青没听到这些，就是听到了也听不懂，更别指望湖州的长辈会给她解释了。

也难怪，青青女同学娥子学习成绩仅在一名之后，但进初中就江河日下，后来高中读了半年就退学了，现在湖州过男耕女织的生活；而初三几个女留级生，某些学科一度盖过青青风头，但一经中考，就不行了——青青在语文成绩创时代的只考75分的情况下，仍被遥远的一中通知体检。可惜后来传闻县林业局为一中解决了数百方杉木而把地处全县几个偏僻乡的十几个名额按分数拿下了，青青不幸忝居其列，不过仍在全乡1500人中名列第二。

青青现在还记得上初三时对化学不感兴趣，物理成绩却特好。每次化学考后，老师发试卷，走到几个留级生面前还是笑嘻嘻，一到身材高大坐在教室后排的青青面前就晴天转多云，多云转阴天。青青慢慢对化学失去兴趣，要不是中考前两个月叔叔提醒，抓了一把，怕也考不到80分。

进了县八中的青青依然显示出学习上的游刃有余。她个高，性格开朗，加上以团支书兼文艺委员身份，经常与大自己七岁的家长制班长不合拍，在同学中间威信很高。在全年级五个班的校级文艺比赛中，青青所在的76班一般是冠军。高二时校团委给每个年级两个名额，周末免费去县城边梦笔山旅游，青青在全年级310人中以260票当选第一。

然而好时光到第一次高考前的筛考就结束。湖州人终于相信“女伢子没后劲”的民间流行说法。青青在校，作为女生，穿的一般，比不上城里吃国家粮的子女，穿的常是姐姐们留下的旧衣裳；吃的是三分钱，五分钱一份的南瓜；一毛五的芹菜炒肉，一般情况下是断不会买的。好在青青是干部，又有人缘，每每她在宿舍里搬出母亲做的霉豆腐辣椒萝卜佐餐时，城里的同舍同学慷慨地把碗里有限的肉片拨两片到青青的碗里，大家也就其乐融融地互通有无。高中前三年，女生宿舍除了发生过一次校外男人窜入偷短裤的风波外，不象男生宿舍发生那么多的丢餐票丢秋衣的事。在八中，青青还主持了第一个物理学社，诗歌社，学习之外，颇为畅意。

当然，身材高挑，相貌不丑的青青，也遇到过高年级男生的纸条骚扰，然而青青在感情方面迟钝，加上平时多与男同学打成一片，学习成绩又好，活动能力也强，同年级男生哪敢追她。更何况，青青小时候与表舅学过四年武术，至今还能用左右拇指食指做10个指卧撑，《李小龙》的镜头中男主人公也只露了五指吊脚撑的镜头呢。

让男生们望峰息心的事还有一件。八中地处两河两县三乡交界处的牛头镇。八十年代中期镇上无业青年多，有些就宁愿当小流氓。他们经常成群结队翻墙跳入校内骚扰女生。有次晚自习，四个小混混在教室外对靠窗而坐的两女生污言秽语，作为团支书，看到老班长装着没看见，一气之下，冲起来拉开前门，挥拳就打向其中个头最高的那个。混战中所有同学受其鼓舞，在走廊里团团围住小混混，把他们打得抱头鼠窜并被50多个同学押送出校门，从此青青有了个“女侠”称号。高二时候班主任是三姐夫游老师的邻居，游老师提拔她当班长，男生但有对女生不敬或违反校纪班规，青青在班会上就站在讲台中央加以痛斥。几个捣蛋的城里男生本着好男不和女斗的原则，也慑于青青的“拳威”，不敢反驳。当然，更重要的是，虽然是游老师看邻居之谊让青青当了班长，但青青的学习成绩总在前三名，大家也没什么不服气的。

于是男同学愈发对青青不敢奢望，想奢望的人一看青青比自己个高，也没了念想。反过来，青青有时候要帮老师做早恋女生的思想工作。奈何也有被化学反应过头的个别女生，也会当面顶撞：“付班长，你谈过爱吗？知道恋爱是什么滋味吗？！”这时青青反而脸一红，口若悬河一下变成了舌矫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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