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在三姐家快乐地帮了三天忙，临行前，三姐塞给小妹200元，叫她一定不要灰心，下半年重读，再考重点。送行路上三姐反复嘱咐小妹，如果父母不同意就找叔叔做工作，再读一届。“我妹妹不会下次也运气差到这田地的！！荷叶嘴的贱癞子复读一年还不是考上了华中工学院？！”上过高中的三姐最后一句也忘不了为小妹打气。

“知道了！”青青挥挥手，算是再见。被三姐重新换上清一色新扣子的绿色罩衫，在春风中与自行车一般欢畅。

回到家中，正碰叔叔与父亲母亲在商量青青复读的事。父亲起先有顾虑，怕钱打了水漂；母亲开始也如往常般一贯听父亲的。叔叔说前两天见过青青的数学老师，原来是叔叔小学同事的数学老师自考上了省教育学院，毕业后分到八中，与叔叔相熟，“他说青青这次是发挥失常，太出意外，复读一年准行！”四姐也帮腔说：“高考也象做生意，亏了也还要继续专心致志的做的。九组的刘三熬酒，熬了三年，烧的酒才喝得，现在一年也能赚一，两千呢。”五叔的坚定加上母亲的一句“不复读，让他们个个都留在农村，老了青青要埋怨我们的”，父亲作为一家之长终于咬咬牙作出了青青复读的重大家庭决议。叔叔临走前留下一百元，说是婶子的意思。

四姐自小学习成绩就不差，但家里没劳力搞事，初中读到五册就辍学了。闲时喜欢看书，乱七八糟的知识倒了解些，喜欢胡思乱想。常常给青青讲初一时她班上的凡同敢在课堂上说数学老师的算式有误。凡同青青认识，是恢复高考后村里第二个上大学的人，进的是省林学院，高青青两届。

八月初，青青在四姐和叔叔的护送下又回到了八中复读。四姐单车上推着铺盖，叔叔单车上挂的大米，青青坐在叔叔的自行车后，怀揣的是450元学费和100元伙食费。高考复读班开学早，八月初就开始补课，进人。八中的复读班，不如一中二中的俏，但也招了不少人，文科理科加起来是三个班。青青交了学费，买了60元的饭票菜票，正式成为八中的老成员。

青青在理科复读班依然是名列前茅。上半年，筛上的八个同班同学，没一个考上大学的，大部分选择了退出，就一个在八中同青青一样在复读。应届班中，四个理科班考了六个中专，两个一般本科，一个省内重点，另一文科班考了两个大专。按筛考前总人数计算，11/300的比例也许会让斤斤一代吃惊，但了解全省的高考录取率，了解八中的教学质量，不高考的湖州人也知道，这个成绩，自恢复高考来，对于八中而言，还不是最差的。

补课时大家做了一次摸底考试，事后青青才知道用的是当年的高考预备卷，是国家防考题泄密而备用的，难度与正式的试卷差不多。青青竟然得了590分。6门640分的总分，这个成绩如果是真考的话，足可以上清华北大了。连复读班班主任秦老师也不相信，私下把青青喊到操场，委婉地问青青试前是否看到过这套试卷什么的。

青青当然知道老师的意思，明确的表示学校搞到试卷都是破天荒的事，自己三个月来就没碰过书，连笔都没摸过。老师于是把狐疑转为勉励：“你一定要打破八中无人进北大清华的老记录！”

青青知道这复读来之不易，向老师要求自己不做班干部，好集中精力搞学习，秦老师明白这位孤傲女生的心情，当即答应。八中老师没有办公室，找学生谈话，同性是带到宿舍，女老师可以把男生带到家里，男老师一般是不把女生叫到宿舍的，尤其是对高二以上的女生。

曾经活跃的付青青生平第一次当了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女人，回到了小时候对学习，当班干部之外多显生拙的人生境界。

记得青青六岁左右，一次和小伙伴玩，在一条小水沟中看到许多小鱼。年长两岁的两小男孩命令她站在那儿不要动，守着鱼，等他们回来抓，他们先要去趟亲戚家。青青星期天下午听话地傻傻地，痴痴地守和等。二哥从旁经过，问了情况，立马笑了：

“等个鬼！我回家拿筲箕撮起来做菜吃！”

筲箕是湖州地域盛饭装菜的竹制品，四周高中间凹，长方形多，撮小鱼最带劲。

晚饭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旁皮，叼根，鲫鱼，磨楞，大家边笑青青傻边夸母亲的鱼做得香。

青青不觉得鱼有多好吃，湖州沟港多，野鱼也多，谷子收得少，几个哥哥姐姐常从外面罩鱼叉鱼抓鱼回来吃。倒是大队小队养的鱼少。八岁时小队干过年鱼，大家都在男劳力身后抓剩鱼。青青太小下不了水，母亲也不允许她把棉裤搞赃，说冒得换洗的。青青站在劳力们捡过大鱼大家拣过小鱼后老远的傍岸半软半硬的泥上，用竹棍胡乱地向河边的淤泥黑草东捅一下，西戳一下，算是好玩，凑个热闹。

不料一条连尾巴一起长达多半米的乌鱼破草而出，冲向岸边。可能青青的竹尖戳痛了它，这个淡水之王恼痛成怒，气急败坏之下昏了头，自寻死路地一加速，搞错了逃命的方向。

捡漏鱼的社员们有人惊呼，如公鸡看到了黄鼠狼一般“打策”。干鱼的驼爹受新队长提醒，提起钉耙破泥冲了过来，跟水陆坦克似的。青青见大哥同干鱼的男劳力一般在泥水中傻站着，不加阻挡，又气又急，索性和身扑象乌鱼，使出吃奶的劲抱住它，连小棉鞋也顾不上，就往岸上冲。

社员们还在惊呼。

上到岸边的稻田，青青被田里排水沟旁的土坷绊倒，鱼在稀薄的红花草中乱摆，显得很不甘心。驼爹见状，也不甘心，提起钉耙又要向乌鱼挖过来。青青见势不妙，便又故伎重演，躺在鱼身上。驼爹的钉耙无处落齿。僵持了一分钟，青青起身抱起乌鱼，跌跌撞撞地向自家斜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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