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是大湖平原典型的水乡村,比起三秋金桂,十里芙蕖的鱼米江南少些灵秀,多份粗犷。荷香村隶属荷香乡,如同平原的数百村落一般,横直竖平的四方格,“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备战备荒时代修造的乡村公路,把自然村分割得如同菜摊上的豆腐,平平整整。路旁过去一色的杨树杉木,如今早被六九落叶阔叶杨代替,即使哪天鬼子再打进来,同样辨不清荷香,芝香和菊香等各村间的差别。当然,过去战争年代科技不发达,没有遥感,定位等工具,全靠步兵两腿摸进,摸样差不多的植被,公路,肯定会迷惑《举起手来》中的傻鬼子。
今天的荷香,已有县级水泥公路穿过,繁密的短途长途客运穿梭往来,新农村的步伐显然已逼近倚路傍塘造房而居的荷香村民。两轮摩托,三轮农用车,基本代替了自行车,虽然精壮男劳力多数依然不常在村中,只在父母丧葬,娶妻生子,生日宴请或除夕前后匆匆来去,但荷香村民,已昂然越过九十年代的贫瘠无望,迈步进入新时代!
荷香村村名不知始于何时。自我懂事起,考证我牙牙(父亲),我嗲嗲(祖父),他们都说不清,不过村名倒也名副其实。荷塘,老家的人习惯称为港子,长约三里半,宽约五十米,合一百三十一亩。大集体时,鱼养得并不好,倒是荷花郁郁葱葱,争粉夺白,煞是爱人。
记忆中的童年腊月,大队干鱼,青草鲢鳙,及各色鲫鱼,财鱼(乌鱼),黄鸭叫(黄桑),木奶奶,刁子,翘白,某年才获1720斤,亩产13斤。当时荷乡大队共400户,按劳力工分,以户为单位,我家父母,哥哥加两个姐姐,共五个劳力,算“大户人家”,所以连泥带水,分得草鱼一条,野鱼若干,重七斤二两。隔壁路小洪滴着馋水,很是艳羡,他母亲眼神坚定地告诉他:“等你长大了,挣得高工分,也分大鱼的!”我当时从牙牙提篮中,抢过那条瞪着双眼的草鱼,屁颠屁颠地抱着它,昂首阔步,骄傲而不娇气地从小伙伴眼皮下和大人胳膊中穿过。离开路小洪的视线却开始小跑,好早点回家向姆妈报喜,结果连上衣口袋大姐回娘家买给我的两颗牛屎糖,丢了一颗也不知道。
那时候港子里也不是不长鱼。听牙牙说,大队每年放的鱼苗,也上千斤。只是集体的东西不晓得怎么就是搞不好。六岁夏天的傍晚,大人们还在搞“双抢”(抢收抢插),我们几个小伙伴在港子通水处,就目睹鲢飞鳙跃,跳过竹筛屏障;八岁时中午上学前,堂兄火哥看见港子里好多财鱼晒太阳,接过我的鱼叉,半小时就叉了十二条,分我五条。
那时候鱼不多,荷花却茂盛。集体经常安排人绞水草,割荷叶。有次冬子他牙牙,一次绞出两个诱鱼的花篮。记得此前某个夜晚,表叔和我哥鬼鬼祟祟却满脸骄傲地提了两只红鲤鱼进屋,第二天早饭红鲤吃起来味道还真不错。
78年安徽小岗村率先分田到户,80年荷香各生产队分出几个互助组,83年彻底包干单干。于是三里半港子分给了三个生产队,每户分得一截荷塘,我家是其中之一。按生产队的规定,父母,三姐和放学之后的我,肩挑土铲,围起了鱼塘。从此成大片的荷花不再。人们的脸上却洋溢着荷花似的喜悦,身上都能闻到芙蓉般的清香。
不知哪年开始,有人想过年吃上几截好藕,于是鱼塘就又鱼荷并蓄。今年春末夏初,几十上百个小小鱼塘,破水窜起的几株新荷,和去年夏天稀稀落落数株白莲一般,亭亭玉立,清风吹来,到底把我儿时的记忆唤回,犹如神话中的记忆之锁,帮我锁住了七嗲,珍珠,杰鸭子,荣哥,鲩宝子,高一手等荷香人物,让离开荷香二十年的我依然还关注,想念与忆得他们。
曲折的荷塘,弥漫的是一岁一枯荣的田田的荷叶,见证的是荷香村60年来的沧海桑田。这个美丽的平原小村,经过风雨吹打和时代洗礼,在改革开放的大道上,尽管泥沙俱下,到底与时俱进。毫无疑问,小村正加速与外界主要是城市文明对接,其典型村民,包括基层干部,如民间艺人,乡村地痞,种地农民,乡镇企业主,外出捞世界的进城妇女,和跳农门做了大官的乡里孩子,都在变化,都不断地在愚昧与文明,挣扎与欢欣,丑恶与良知间作出自己的新选择,在欢笑悲忧中昂首迈步新时代。
那五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其实就是荷香村,我的家乡留给我的印象。就象人们不会记得10年前的企业,却记得曾经辉辉一时的名牌,包括已经倒下的牌子一样。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荷香村30年的起伏,看到了农村的变化,看到了城市化在新农村的脚步,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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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嗲』
提~:一个可笑的人物,也是一个可敬的民间艺人。虽然不乏狡猾与欺骗,但也有~人的良知和原则。然而,这种小聪明,却能让老一辈的村民们信~鬼神与~信神道。新时代~,~选择,又当如何?马七嗲并不姓马。五岁时没什么正经名字的他随~花子从孝感一路乞讨,~~到荷~,缺~少食,马大戏子见他可怜,人长得有些特别,自己又没儿子,就想收养他。问小~~什么名字,小~~只说了个“董”字,再半天也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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