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一个可笑的人物,也是一个可敬的民间艺人。虽然不乏狡猾与欺骗,但也有做人的良知和原则。然而,这种小聪明,却能让老一辈的村民们信服鬼神与迷信神道。新时代下,他的选择,又当如何?
马七嗲并不姓马。五岁时没什么正经名字的他随叫花子从孝感一路乞讨,流浪到荷香,缺衣少食,马大戏子见他可怜,人长得有些特别,自己又没儿子,就想收养他。问小流浪什么名字,小流浪只说了个“董”字,再半天也放不出一个屁来。马大戏子见状,说道:
“‘懂’个屁,跟我做儿子算了,姓马!”马大戏子随口取名马流浪,就这样,董流浪正式拥有了姓名权。
马流浪十七岁和马大戏子女儿马桂娇结婚,婚后十三年无子,也就少了些操心。罗矮爹生有八子二女,罗婆婆曾跟人说,自己老了,每个儿子屙脬屎,都够她吃的。那时候不搞计划生育,罗婆婆的“屙屎养老”说,到处流传,到了马流浪的耳中,流浪有些着急,和姑娘(老婆)商量道:我们都三十岁了,还不见生养,又不想抱养,将来只能当“五保”(户),得想办法挣钱攒钱防老。马桂娇本是没什么心计的乐观村妇,听马流浪说起烦心事,也就当头急一阵。这样听老倌(丈夫)罗嗦了几次,就随口说道:“要是能象朱家大婆那样能画符划水收厚礼就好了。”
说者无意流浪有心:这些年自己可真是到处求神拜佛保佑姑娘生小伢啊。尽管看得见的寺庙早被砸烂,但地下的和人心的神灵却还结实地存在着。虽然反“四旧”运动一浪高过一浪,但农村基层干部多是种地出身,虽代表的是官家,却有着七扯八拉的亲友关系和洞明世事的历练,神汉巫婆们到底具有吃饭穿衣般不可剥夺的生命力。何况他们多与大队干部处得好关系,一般在运动中也难遭大罪。马流浪拜的就是他们。虽然不起什么作用,但蚕豆,发粑,糍粑,糯米及乡间粗货,倒着实流出马家不少。于是就有桂娇这憨福女人傻笑中的一说。
三十岁出头的马流浪在众人信心不足地奔向社会主义康庄大道上时一时心起,率先产生了封建迷信的思想苗头,这完全归根于无儿防老的生存压力。本来马流浪就是一个脑子转得不慢的人,加上随岳父马大戏子早年浪迹江湖多年,有着到大队开证明到城市演出的开阔眼界,经过半个月准时按钟点朝七暮七的集体制上班族生活,他终于想出了一条锦囊妙计。当然,为严守机密,他对自己的姑娘桂娇都没说。
腊月廿三大清早,天空略显阴沉,刮着湖区冬季常见的小北风,天上不时落下几滴眼屎大小的雪粒。马流浪昨天上午就向队长请假说要去麻河口看沙眼,还说估摸着这几天吃辣椒吃多了又上火,眼睛不舒服得象塞了刮屁股的粗草纸。昨天傍晚流浪借在港子边散步,特地与几个平时长嘴多舌的社员打招呼,却尽把话题往自己身上扯,说什么自己料定家中有祸,明日起要出去躲躲。人问什么祸,马流浪只是笑而不答,一副天机难露,行水流舟,宝里宝气的德行。末了还满口大骂自己的老妈子(中老年妻子)将遭地汉菩萨惩罚等等。大家不知所云,以为他来了毛窍,是穷鬼附了身,也不再怎么过细追问。
但马流浪个人新时代的故事已揭开序幕。
提要:神也不过是人的玩物,何况大家都饿肚子的年代,出名更要狠。
尽管寒冬腊月早上冷得让人蹲茅房如洗冰浴,瘦屁股露在冷空气中触之如石。但荷香人要上早工,冬天六点半天蒙蒙亮大家就得起床,除了放假在家的学生和没上小学的小孩及无劳动能力的老人,因为该烧的饭还得烧,该出的工还得出,哪怕是磨洋工。今早马流浪特意沿着昨晚遛过的故道,拿腔拿调,诅咒着自己的姑娘,张扬地离开了荷香,一去两天不回头。
马桂娇起先也没在意。前些年老倌随牙牙或单独拿着大队证明在外面讨生活交钱给大队挣工分,也不是一回两回。只是觉得这回他神秘兮兮,要出去避难的事儿有点不着边际。自己这几年从没吃过饱饭,也无儿无女,孤家两人,什么祸不祸的!邻居好奇地问起流浪哥的事情,马桂娇只咧着大嘴憨憨地一笑:“鬼晓得他死哪里去了!”生产队长平日里与流浪相好,没少抽过流浪在外归来带的风味产品和机制香烟,何况人家是名正言顺请假去看眼睛的,当然也就一如既往学猫头鹰,不会追究什么的。
第二天是农村的腊月小年。小年的晚上,望着如梭寒风在不严实的茅草屋内打转转,把煤油灯火苗吹得一闪一闪,马桂娇不禁打了个冷颤。过小年的荷香,其实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反正每户人家人一年四季都呆在家里,也放不起鞭炮,所以除了崽女多小孩多的家庭,还能从屋里传出稀稀落落几片笑声,一般人其实也就如往常一般,早早上床入了睡,至多整个俗人乐什么的。
一个人枯坐着没什么意思,还浪费煤油,磨坏棉袄棉裤,马桂娇索性灭灯**,钻进冰冷的被窝。初时还想到老倌一人在外,不知可否挨冻。不一会儿,胖桂娇便酣然入梦。
约摸夜半时分,桂娇被什么东西捅醒。起先迷迷糊糊以为老倌回来了,醒过神来才想起大门已被自己轩死,自我感觉左胸被硬东西顶得生疼。
当三次夜袭来临,马桂娇分明看到了从靠床竹窗外伸进的那根竹棍,早已穿破窗上脏兮兮的烂塑料。她麻起胆子,大吼一声:“谁啊?!!”
没人应声,竹棍“唆”地抽出被,床,窗,象渔鼓筒唱的《鹊桥会》中织女的神梭。
她冷汗直冒,栖栖惶惶爬起来,披上棉袄,摸索着找到洋火,要点油灯,不料一抬头,发现自家窗外的稻草屋檐着起火来,分外光明。
她顿感不妙,惊魂失魄,夺门而出。
待她踉踉跄跄大呼“救火啊”时,在干燥的寒冬里,在凛冽的寒风中,两间泥巴砖稻草房已完完全全燃烧起来,木房梁在大火中发出充分燃烧时的劈啪声。这情形,仿佛上元节夜没事找乐的荷香人烧野草“赶毛狗”(正月十五夜为作物驱虫害的湖区风俗)。腊月二十四,过小年的深夜,马流浪家的房子在烈火中涅盘,乡邻的匆忙与不眠也未能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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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举成名』
两天后马~~看似萎靡实则容光焕发地踅回荷~,看罢自家宅基地~的断砖残草,先是一番捶雄顿~,悔恨~加,又庆幸自家姑娘没被烧着。最后却是后知后觉地当着大伙的面说了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再穷,年是~过的。生产队里几个贫农骨~一商量,决定把马家两~安排在生产队仓库空着的偏厢房。失去家园的马~~,再次~了自家姑娘桂~肉~的肥腴和阶级兄弟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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