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嗲看不上现在农村的电声乐队

西方文化的进口似乎要打乱七嗲的战略部署。一些耶酥教徒开始用写信的方式劝人入教。湖区一些健康欠佳的人，尤其是妇女，热血沸腾时，一下子就成了教徒。耶稣教主张感冒不吃药，，扔掉香烛，只拜耶稣。还创新了许多《圣经》故事，其中有个例子内容大致如下。

北县某地某哑女十三岁信教，三个月后开口说话，第一句就很骇人：

“万能的主啊！感谢你让我有口能言！”

很神很神。

在九十年代新世纪初非正统精神市场的争夺战中，荷香村人一边领会中央的政策精神，一边看着道场和耶稣教的热闹。蛇仙的辉煌早被现代医药所代替，而泡桐树因占地要交皇粮国税也已砍掉。这些年七嗲集资为大家修土地祠，为丧事出租龙杠，参与年轻人主导的道场法事，依然过着半人半神的生活。但到底年事渐高，经不起寒冬腊月脱鞋从冷水脚盆中踏过的折腾；修土地庙时，有人当面说他户收二十块而伙食开得不好祠堂修的太小是落了大家的钱。很多事情开始变得吃力不讨好，这在以前是从未公开发生过的。时代的洪流让七嗲茫然。况且，就说这做斋，也越办越邪火，一般荷香死了人是在家放三天，道士们哪有精力跟你跳三天大神，就是跳上三天也没人看三天啊。北县做某服装品牌赚了钱的兄弟俩，给死了的牙牙做了三天斋，人是越跳越少，不得以，追放三天花鼓戏，才挽回人流。一般的人家哪有这个实力，有人就组织三点式，流行歌曲谐星谐人搞笑，什么热闹又便宜就上什么，把三天对付过去。七嗲渐渐跟不上发展形势。不说买套吹打乐器要花费，组织人才更花精力，单说这些流行文化，乃至电视点歌，放电影等等，他马七嗲是不屑的。有次港子边的五婆死了，放的是《牵手》还是《牵牛花》什么的歌曲，你说这象什么事啊。马七嗲也不相信人死了还要这些生前就未用过的花花绿绿的冰箱，空调，洗衣机。他邻居早两年死了老伴的何老六比他小一岁，有天和白水河堤边的贾寡妇偷着乐时性瘁死，他远在省城的当区教育局长的儿子给他烧了七台纸空调。他知道，老六生前除了打麻将就爱在港子边吹河风，虽然荷香不那么浓郁，但带着泥土氛芳的热风，到底是风啊，是大自然的产物呢，比空调强一万倍。老六前年夏天在省城住过几天，被空调吹成了热感冒。治好了感冒，回到荷香的老六，给七嗲递了根省城名烟，第一句话却是：

“老七，说句绕脉的话，这空调么妈的*真不是人吹的！”

可是，吹得也好，吹不得也好，何家儿子总是按自己的思路行事，行着自己认定的孝道，非要给牙牙烧上十几台纸制家用电器。可见人间的误会，很多是价值观不同引发的。正如荷香子女上完大学后在城里立了足，要尽孝心，把父母接到城里去住，吃小菜拉小便都要花钱，还不合自己的口味和习惯；而且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在土地上劳作的惯了人，突然闲下来，无所事事，真是浑身不舒畅，又融入不了城市文明，每天就盼望儿女孙伢早点回家。但在城里讨生计的人，就是当大官的，几个人能有长时间憨坐着陪自己的父母，只不过是餐桌上与老人们聊聊家乡的人和事，末了劳累了一整天的子女，又要去拉关系忙工作教小孩，不是早早地入睡就是看自己的电脑。父母呢，爱啊打啊的电视剧又没兴趣，北方农村题材的自己又体会不了，南方农村题材的又没有，每天对着电视机，人活得还不如自家自在呢。

日子比坐牢还不好过！

三里半南头的老庆头就曾对儿子说：

“你让我老住这儿还不如让我去捡破烂！”

儿子当然不会让牙牙去掉面子，就是同意，媳妇也嫌丢八辈子的人啊。

老庆头回到港子边的老屋，逢人直感叹：城里人连好坏都分不清楚，好鞋都到处丢，真是浪费啊！

想发现更新的新大陆

做道场做斋的生财之道看来难以为计，一生需要与神道医道打交道的七嗲，迫切需要新的生存空间，和社会各行各业一样，只要能赚钱，又不违法，都可以做的，办的，当的，演的，唱的。就是港子南边的醇鳖，三十多了，比鲩宝子还早一年上大学，都在上海读了博士了，工作三年后因神经出现问题不能上讲台，整天呆在荷香他四个叔伯和牙牙共有的红砖瓦屋里经常自己给自己上课，老婆孩子都不管，照样领国家的钱，虽有人说他是学宋江装疯，超爽，但也是一种生活啊。

他不想象老六那样瘁死，死时连**都**，更不想象杰鸭子的牙牙那样自己喝药等别人来抢瓶子，自然也不想让跟随自己多年的养父之女马桂娇晚年无下米之炊。现在他正象游击队找大部队般寻找规模经济，寻找正规化和产业化。可是，这条路不在港子边，不在荷香里。路啊在哪里？

虽然这些年的东奔西走，也存下了几块钱，但无儿防老，心里到底还是发慌啊。

七嗲人不蠢，经常看电视，听广播，登过祝融峰顶，到过莲花台。现在回想起来，悟出了一个道理：什么东西都要规模化啊。你看，请的打工崽多了叫开工厂，办公司；管的人多的叫老板，叫当官的；影响的人多叫世界霸主。各行各业，都有老大，报纸上叫龙头，而所谓龙头，就是规模大呗。世界500强，也就是比谁卖得多。

七嗲边为自己的发现暗自得意，边暗暗寻找新的机会。不过他自己对新项目的要求是一不要太累，二不要蒙人。自己以前做过蒙人的事，想起来也有些汗颜，但在肚皮领导一切的时代，谁又没说过假话呢。连好人张三生前也说过违心的话，美国总统小克也不承认让莱妹妹含过**呢。就说荷香乡办辣椒厂的赵韶二，新世纪刚开始就坐了捷达车，后来破产了，荷香人才知道，原来是个空架子，连厂房都是乡信用社贷来的。商人的外表有的如叫驴的粪蛋蛋，外面光鲜也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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