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食堂事件

王铅球老是要有出事的感觉。高考日益临近，现在的高考是要加试体育的，平时体育成绩差的同学要加紧补课，王铅球中午也不回家吃饭了。学校里面只有学生宿舍，没有教师宿舍，王铅球住得又较远，所以他就在食堂里吃饭。重点中学嘛，高三段的教师与学生一样上紧了发条，有过重点高中学习生活的人都知道，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没有午睡的概念，至多只在下午上课前抓紧时间在桌面上趴那么几分钟，然后双手用力地摩擦着脸，像猫一样，洗把脸，清醒一下脑子。

食堂里中饭没有给教师专设窗口，饭、菜窗口也没有分开。学生们拿自己的两个碗，一碗打菜一碗打饭。教师待遇总是比学生高一等，食堂里提供铝锑合金快餐盒，教师不用带碗。中午不回家的教师不止王铅球一个人，他们都在食堂里吃饭，不过只有王铅球一个人出了事。

第一件事不算很严重。王铅球拿了快餐盒刚刚坐下来，隔几排座位上的一个语文老师向他招招手，他连忙起身过去。那位语文老师是个班主任，说是请教一些问题，即体育成绩在高考总成绩中的比重，一些文化课成绩特别优秀的学生体育成绩上不去，是否可能有短期见效的方法提高体育成绩，有没有作弊的可能性，等等。

王铅球简明扼要地回答了几个问题。但是语文老师的问题越来越多。王铅球就说我去把饭拿来，坐在你对面，你只管问，我边吃边回答你。

那语文老师有些不好意思，说，行，行，你还未动筷子呢，饿肚子可不行，我都吃饱了。

王铅球走几步，一只手端起盒具，转个身走几步，把盒具放下来，就要伸筷子，这时他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头，但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不对头。他看看坐在对面的语文老师，又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确实没出什么差错。他先是把饭拨到嘴里，又去衔菜，这下他终于发现少了一样东西，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打过大块肉的，而且那食堂员工似乎确凿把大块肉送到了他的快餐盒里。

人的记忆是经常出差错的，他想，或者那食堂职工把大块肉放到另外一个人的快餐盒里去了，或者他根本就没买过大块肉，他只是这样想了一下，仅仅买了一个雪菜加茄子就回来了。

可是不对呀，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买过大块肉的，他把盒具放到另外一张桌子上正要动筷子的时候，大块肉不就在的嘛。

语文老师稍稍直起了腰，拍了拍他的肩膀，嘿，老兄，你怎么啦？

你看，你看，王铅球用筷子胡乱指着快餐盒里的米饭和雪菜茄子，大有指点江山之味道，怎么、怎么就少了一样东西呢。

什么东西？语文老师有些紧张，你饭菜不是齐全了嘛，我少问东西，你多吃东西。语文老师自以为很幽默，又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地说，一段时间来学生们和老师们都紧张得要命，总是丢三落四的，全为了高考呀。

王铅球心里说见鬼了，嘴上应付道，就是，就是，我还以为少了一份菜呢。

肯定是被哪个嘴馋的弄去吃掉了，王铅球心里这样想着，下回留神就是了。他想那小偷真有一手，就在眨眼间的工夫。上体育课很累，王铅球在家就经常吃大块肉，补充营养，这偷肉的也肯定很需要补充营养。学生的钱不多，学习又紧张，就需要补充大量能量，王铅球的脑海里就掠过了陈小媚的嘴脸，尖嘴猴腮。

他想，饶了他罢，不是有传闻他上次站了四十分钟就卧床不起好几天嘛，他是考虑过去探望他的，但放不下那份架子。后来他上体育课，陈小媚和陈大伟都没再穿皮鞋出现了，表现也挺好。如果他们不死心，小小报复一下，心理就平衡了，那这事也就算过去了。王铅球想到这里就笑了。

语文老师不解，他正问王铅球一个问题，考艺术院校的学生体育课是否免试。但对方就是不回答，一会儿就是就是，一会儿发笑，真是活见鬼。

你笑什么，语文老师问，我这个问题问得好笑吗？

不，不，王铅球回过神来，掩饰着说，也许我真的记错了，你知道我们搞体育的，营养很重要，我几乎每天都要吃大块肉。

你打过大块肉，就在刚才来我这里的时候不翼而飞了，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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