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山边暮霭开始弥漫，一层层梯田沉陷在落日余辉的苍茫之中；三两只倦飞的鸟儿从晚霞铺设的天空飞过；山风吹拂，树影飘浮，仿佛是一幅绝美的动画。

暮色中，在地里劳动的柿子蒂一手拿着锄头，边弯着腰在田边水沟里洗脚，边在想着今晚到底会开什么鬼码。这时走在上面小路的牛哥，肩上驮着几根捆绑在一起的柴火，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叫：柿子蒂，还不快点上来，等会儿好码都让人给买了！

正在洗脚的柿子蒂听出是牛哥在叫他，要侧过头来回话，手不由自主地向后一用力，锄头柄正好敲在后脑瓜上，咚的一声，像卖瓜人的手指敲在一个熟瓜上，发出的声音闷闷的。柿子蒂感到后脑勺一阵紧疼，小声地骂了句：叫去死！这样叫。有好码也让你叫跑了。

静静的田垄里，他的话还是让站在小路上的牛哥听得一清二楚。牛哥满脸是笑地一手拉住路边的一叶芦苇，一手扶着肩上的柴火，探着身子说：是你自己打自己，骂我？没道德！

柿子蒂也不答话，起身摔摔手上的水珠就三步并做两步，从田边一条蚯蚓路走上来。因为走得急，沿途的小树小草碰到他身上，发出一连串哗哗响声，像一阵风吹过。

牛哥见他从草木林中探出的头，就打趣着说：活像野一只猪。柿子蒂反齿相讥：你才野猪呢！说我。他这样说还觉得不过瘾。又说道，去年你跟李金珠在野地里被抓，一身的泥巴，活像一头……柿子蒂说到这里，人已走出了那条小路，一眼看到牛哥一脸的怒气，马上闭嘴打住不说了。平时跟他开这种玩笑牛哥都不恼的，这下不知怎在不高兴。不高兴老子就不说，这样想着，转眼间柿子蒂嘻笑着的脸变得神秘兮兮起来：牛哥，你说22这个码——蛇，今晚上有可能吗？他说这话时一脸的讨好，外加一脸的神往。红红的晚霞眏照在那张粗糙，布着尘土的瘦脸上，看去怪怪的。牛哥很是讨厌柿子蒂一说到码就一脸的贪欲和神往。好像那邓玉香卖的码真能给他带来什么福音似的。

牛哥扭过脸，目光透过肩膀上那把柴，看着柿子蒂一脸的汗，慢条斯理地说：你信徐桂桂，**都没得穿！我才不信他呢！他那人会看码？只会看他老婆的X。上个月被骗，害得我白白去了二十元钱不算，自己看上的又没有买。倒头一算，那一晚，里里外外损失了大好几百。妈的！没找他要钱，算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牛哥这一说，柿子蒂见风使舵，马上说了一大通徐桂桂的坏话。

牛哥笑笑，显得很是深沉地说：码这东西也不一定，以前他看不准，不一定这次就不准，谁也不能保自己看的就是正码。柿子蒂听着连连点头，从身后赶紧走两步与牛哥并排，他不想拂了牛哥的意：可是他徐桂桂，总是那样。每次看到一个码，都要说，这次百分之百是这个码。好像他是码仙似的，谁信呀！

牛哥听了有点不耐烦，说：你不也是一样，那次，说是21号，铁定的21号马。那晚村里许多人在你信誓旦旦的话语下，都跟着你下码，可开出来的竟然是11号。还有一次，看上了4号，是4号吧？我下午问你，你还说不知道，可是晚上竟然悄悄地买了二百元。你怎不说说自己？老说徐桂桂？徐桂桂在这点上比你好多了，他每次看到什么码总是大大咧咧的叫你买，叫他买。你这人平时看去也很老实的，从开始买码后就变滑了。有钱总想着自己吃，不肯让大家一起买。那邓玉香是你什么人？你这样帮着她？牛哥说着摇了摇头，一脸不快活。

柿子蒂不说话了，他不知牛哥今天到底哪根神经错了，一下说柿子蒂不好，一下又说柿子蒂好。一下子又说我帮着邓玉香，天这是怎啦？平时他可不是这样的人。记得上次，在邓玉香大厅里柿子蒂跟徐桂桂两个人还差点大打起来。几个身强力壮的买码人，死命拉，也拉不开。还是熊大能，也就是邓玉香的男人，当今岭子村的村长出面了，两人才极不情愿地骂骂咧咧走开。今天他这是与我过不去，还不是因为几天前我买了一个4号的码，事先没有跟他说，所以才下下与我做对。把我当成敌人！不管他呢，不与他这小人一般见识。

柿子蒂和牛哥两人正各怀心事地走着，冷不防，看到站在村口的徐桂桂。徐桂桂见了两人，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似的迎了上去。没有扣住的，黑不黑，白不白的上衣，在晚风中飘动着，**时面一件汗衫，对他们点着头：今天，你们什么也不用买，就买我看上的号。说着神神秘秘地从衣袋里摸出一张似白非白的纸，伸到他们面前，柿子蒂停下脚，探出头看了一下，没看清，好像是18号的鸡，又回过头看了一下站在背后的牛哥。牛哥只拿眼看着徐桂桂，也不说话，徐桂桂又抬头对牛哥说：没骗你们的，真的。你们就相信我一次。这回是真的，红波18号。那图纸上问‘漂亮的女人爱做什么？’漂亮女人当然爱做鸡。码书上还说半夜三更金鸡叫，这18号正好是金……徐桂桂唾沫横飞地说着，边像藏宝图似的把那张一指宽的纸藏在上衣口袋里，随手拍了拍。

柿子蒂不屑地看徐桂桂一眼：你早上不是说22号百分百的吗？怎像变色龙，到晚上又变颜色了？

听柿子蒂不怀好意的话语，徐桂桂一时语塞，脸一红：我！我！我了半天才说，早上是早上，现在是现在。这叫做此一时，彼一时也……

岂有此理！

徐桂桂的话还没说完，那两个人，已挤过他身边走进村子了，他还舍不得地一路跟着：不信我，你们不用后悔！

这下牛哥的气不知打哪里来，看跟在后面像屎虫一样的徐桂桂，把刚才对着柿子蒂没撒完的气全撒在他身上了。只见他怒目横眉，双手抱着那捆没几根的柴，从肩膀上用力向后捅去，那柴差点就捅到徐桂的脸上。还好，他避让得快，总算没有剌到。这下轮到徐桂桂火了，骂起娘来：好你个王八，为你好，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想弄瞎我眼？把我眼弄瞎，让你老婆卖X来养我？

牛哥一下子把肩膀上的柴丢地下，那捆柴在水泥路面上轻轻地弹了弹，滚到一边不动了。牛哥人却动起来，他紧握拳头，就要冲过去打人。在要冲过柿子蒂身边时，一把被柿子蒂抓住：干什么你？像吃了火药似的！买码买癫狂起来啦？三个人的声音都很大，很多人听到后，都从家里走出来看热闹。牛哥的老婆老远在喊：别打，别打！回家来！被柿子蒂这一拉，又听老婆这一叫，牛哥不想打了，松了拳头，弯腰抱起那捆柴。这时牛哥老婆已走到跟前来，看了他一眼，又转身对徐桂桂说，你也是吃太饱了，看上了就自己多买点。叫别人吃力不讨好！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要卖X来买码……说完气冲冲地跟在老公身后回家去了。

徐桂桂因为家住在村头，老婆在家里，还不知道他因为买码又差不多跟牛哥打起来的事。因为是傍晚，看客们没看到想看的打架事件，很快就各自回到家里去吃他们的饭去了。徐桂桂像没事人一样，倒背着双手，一路唱着不成调的曲儿，向邓玉香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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