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察局出来，已经快十点了，陆志平提议到哪儿去坐坐，聊一会。他心里以为林铁也许不想一个人待着，他并不认为他会有很多话要说，他只是觉得他很可能想和什么人待在一起，想待在有人来往的地方，有不相干的人在嘤嘤说话的地方，说实在的，连陆志平自己也是，不想回家，想着去外面什么地方消磨掉一点时间。但林铁说，想回去睡觉，好几天没有睡好了，现在特别想睡。

他们坐在车里，什么话也没说，林铁径直将陆志平送回了家。

晚上，已经熟睡的陆志平被猛烈的电话铃声吵醒，他先看表，快两点半了。老婆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嘟囔，谁啊？这么晚了。陆志平脑子里觉得应该是林铁。果真是他。他说他睡不着，肚子饿，想去吃东西。

见了面坐下来，陆志平说，我还以为你老婆有消息了呢。

他们每人要了一瓶啤酒，要了花生米，海带丝，盐水鸭，还要了一个炒虾仁。

他们自己倒自己的酒，举起杯来，各自喝了一大口。林铁将杯子“啪”的一声放到桌上，盯着杯子里的酒看了片刻，开口说，“我有种感觉，李静汝弄不好回不来了。”

陆志平说，“瞎想吧，真有什么事，也不至于到这步田地吧。”

好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喝酒、吃菜。店堂里食客不算少，灯火辉煌，比起繁忙的吃饭时间，店堂里更多的是年轻人，男男女女，看上去精力甚是充沛，无所顾忌的言语、欢笑，在空间里清晰的飘荡、穿插。

“我做了一个梦，非常不灵的梦。”林铁说。

“今天啊？”陆志平问。

“嗯，”林铁点头，“有点可怕的梦，不知道算什么意思？”

“呵，搞迷信活动。”陆志平想问他梦见了什么，却压住没问，想，等他自己说吧。

“不知道这个梦是对将来的预示呢，还是要说明过去的一些事情？”

陆志平看他一眼，拿出烟，抽出一根给他，自己也叼上一根，摁亮打火机，伸手给他点上，随后点上自己的。他等着林铁说下去。

“梦里面，她给我杀掉了。”

林铁笑出声来，“这大概是你心里对过去的事情感到后悔、内疚了。”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也算是一桩好事。”

陆志平举起酒杯，伸过去，林铁也举起杯子，两人的杯子轻轻一碰，各自喝完了杯里的酒。陆志平拿起酒瓶帮他倒。

林铁说，“有点吓人，什么原因也没有，梦有时候也蛮怪的，好像没有开始的，开始做的时候，我已经将她杀掉了，已经死了，躺在**，都是血，墙壁上，**，地上，还有自己的身上，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做的梦是不是彩色的，这次很明显，彩色得不得了。这梦没有开始，没有怎么杀了她，也不晓得为啥要杀她，反正很明显，是我杀了她，立在她的旁边，心里慌得不得了，又急，很恐怖，好像是自己不知道怎么办好。后来还有，我把她拖了厨房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梦里，厨房突然之间变得很大，空旷得不得了，你想象不到我在做什么，我在梦里做了些什么？”

陆志平看他一眼，转开视线，拿起筷子，看桌上的菜。“这么吓人的事情，别讲下去了。”

林铁笑了，摇头，“这种梦也会做出来，不知道算什么意思。”

“好了，不要想这么多了，是你这几天太吃力，想得太多，有点神智不清。”

“我在想，这梦是不是预示了什么不好的结果，是不是在告诉我她出什么事了。”

陆志平没接话，抽着烟，盯着自己的啤酒杯。

“你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在梦里，我竟然将她一块快切下来，塞在箱子里、冰箱里，我拿其中一包从窗口扔出去，刚刚还是在夜里，可是我扔的时候，外面突然是大白天了，‘嘭’的一声，声音很响，我一下子醒了过来。”

“醒过来呢？心里什么感觉？”

“心跳很快，一身汗，心里紧张得没办法说，有几分种有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

两人抽着烟，各自望着对方身后的某块地方，默不出声。店堂里走了一些食客，清静了许多。

“这段时间我看你生意也不要做了，交给谁吧，好好休息，安静安静，想想你老婆的事情，看看怎么办。”

“我也有这样的想法，还有，她家里人，她家里那些人，我都不知道怎么交代，你看，用不了几天，如果还没有什么回音，这事就麻烦了，不会放过我。”

“他们家里人平时对你们俩的关系了解吗？”陆志平问。

“好像不太了解，据李静汝讲，她不在家里人面前说我们两个人的事。”

“不太可能吧，女人有事，一般总要和家里人说，还有你的父母，我想她也一定会去说两句的。”

“谁知道啊，反正当着我的面我没有听到过。”

两瓶酒都已倒完，林铁一招手，“服务员，再来两瓶啤酒。”

“也不知道警察那边会做些什么？能不能查出来点名堂。”林铁继续说。

“到目前为止，我觉得，她被什么人骗去的可能性最大。”

“骗去？”

“我是指她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比如，闻了什么味道，喝了什么饮料，出事了。”

“是吗，我倒希望她是自己跑了，这样的话，我想她总会有点消息的。”

“是啊，老这样，什么消息也没有，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还真不知道这时间怎么耗下去。”

他们喝酒、抽烟，看着眼前的酒杯和菜，有时也左顾右盼，间或说几句，接着又是默不出声的让时间随着他们吐出的烟雾、以及杯里的酒一起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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