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拨拨推销的人开始不速而来。阿兰的下铺叫封钟祺,名字里一股江湖气,人也一样,跟谁都自来熟,刚来一天就联络了一群牌友,在宿舍里大呼小叫地打扑克。阿兰好静,又不经世,来了推销的傻乎乎地挺人家狂侃,见人家都是学长学姐又那么热情就不好意思拒绝,犹豫片刻就掏钱买了。封钟祺就不同了,往往断然拒绝,只说他们烦人。这天中午,他们嫌热,脱得只剩内裤,正互相拍照。谈笑间两位学姐推门而入,手里拿着叠英语报纸。六人惊得匆忙逃窜到阳台上遮羞。两位学姐视而不见,面不改色地问道:“同学们需要《英语周报》吗?考四级很有帮助的。”?
封钟祺忍无可忍,厉声道:“不需要!走时把门关上!”?
两位学姐镇定地一笑:“不好意思,打扰了!”?
午休过后一阵燥热。封钟祺仍旧打牌,跟牌友们比上午更熟了,可以互相对骂嘲笑,脏话飘的满屋都是,还时不时地一阵狂笑,玩的不亦乐乎,远远听去,一片欢声笑语,繁华升腾。阿兰没事可做,翻阅着校刊。校刊取名“时空”,做毫不花哨,阿兰见它朴实的像黑白照片才有了读它的兴致。卷首是一篇美文,叫《夜归》,美文很美,以致不知所云。开篇以“夜归”两字与一个句号作为第一段,然后写花写鸟写大海写太阳,写着写着自觉离题太远得赶紧出现“夜”字,于是笔锋一转:“我们,可不可以分出一点点时光,就一点点,将一切在夜幕降临前统统倒进漩涡,等待第一颗流星划过,与沙滩相爱,与潮水谈情,将一切和仁厚的大地诉说,在海底的手心写下我爱你??????”?
阿兰最恨空话,如今才得知更恨的是又酸又涩的空话,看完之后牙都倒了。又看结尾写道:“天黑了。月色好美??????”作者为表现出意境每一段均以省略号结尾,以为意境都是省略出来的,而每一段又只有一两行,所以通篇看去一半是点儿。?
阿兰望文止渴,不忍再看。三四点钟时有人来通知今晚六点五区开班会。阿兰心想:终于要见导员了。?
晚上六点。大学里第一次开班会大家不敢怠慢,早早都来了。大教室里坐满了人空调开着依然闷热。教室后面几个男生很是兴奋,专找女生看,边看边议论,笑容猥琐。大家就这么喧闹着。阿兰身边坐了个女生便有点不好意思,任由他们喧哗,自己则在本子上乱写。过了片刻,教室突然安静下来。阿兰抬头一看,导员来了。?
导员是个女的,二十多岁。男生看异性总是先看其表,但导员长得普通,实无可取之处,于是兴奋度大减,只寄希望于她的声音。?
“大家好,我叫李娅,是你们五班六班及数字媒体班的辅导员。很高兴认识大家!”说完后转身在黑板上写了“李娅”两个大字。男生们一听声音也不可取,兴奋度又减。?
“下面我点一下名,点到的同学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李娅扫一眼名单只见生字不少,不由得皱起眉,心想:“这届学生的名字怎么都这么怪啊?”于是心生一计,郑重地说:“点名之前我先说一件事,两天后开始军训,军训期间每班需要两名同学当负责人,男女各一个,同学们毛遂自荐吧!”话音刚落,陆续站起三男三女,分别做了自我介绍。?
李娅微笑着说:“这六位同学就是各班军训期间的负责人。五班负责人过来帮我点一下名。”一个男生听令登上讲台拿起名单便念,第一个名字念到一半便语塞了。原来,学校为显示对少数民族同学的尊重特地将他们的名字放在最前面,那男生怕读错出丑,只好张口问道:“哪位同学来自新疆维吾尔族?”
下面站起一个大眼的女生。阿兰扭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眼,他就醉了,觉得万物皆非——她真美!阿兰保持扭头的姿势忘了转过来,待她坐下后仍如醉如痴地看,像段誉见了王语嫣。阿兰心想:为了这一眼,我愿意付出惨重的代价。
整个点名中阿兰都心不在焉,盘算着如何跟她认识,但又一想自己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于是后悔刚才没听那人点名。看着她灵动的双眼,阿兰想:她的家乡一定也很美,她可能就住在一片绿洲上,喝着沙漠里的水长大,在黄沙大漠边缘的夕阳下跳舞,身着红妆,一派西域风情??????这样怅然想着,忘了还在点名,正想到她怀里抱着只小白羊夜里在帐篷外唱歌时,身后有人拍他,回头一看,原来罗仁就坐他身后。
“哎,点你名呢!”罗仁提醒他。
“啊?!”阿兰双眼一瞪,慌忙站起来,害羞地喊了声“到”,见所有人都盯着他看,紧张得脸发麻。坐下后仍是想,点完名后李娅开始讲话,阿兰心里兴奋,没听进多少。散会后,罗仁一脸怪笑地问他:“点名的时候你看谁呢?看上哪个姑娘了?”
“没有没有,刚才想家了。”
傍晚时分,天幕渐黑,后山山影凄迷,衬着红红的夕阳。
回到宿舍后无聊了一会,一个负责人来通知他们选好一个宿舍长,并把宿舍长姓名报给他。罗仁扯着大嗓门最先喊道:“爱谁当谁当,哥都支持!”这等受累不讨好的差事谁都没兴趣做,六人把它当作臭皮球把它踢来踢去,最后封中祺提议让天来决定,说:“不如用最古老的方式解决,咱们抓阄吧?抓到的人按倒霉处理。”
“同意。”
封中祺一时找不到白纸,把一块卫生纸撕成六条作了不同记号后团成六个纸团。严安不幸中的,自认倒霉,跑去跟负责人报了姓名。
九月份了,济南的天气仍像滚动的骰子,不断变换着脸色,今天一白天艳阳高照,中午更是烈日当头,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阿兰就发现昨夜里已降下一场中雨,气温也降了不少。阿兰和“总统”在细雨中走向餐厅。两人一路闲聊,阿兰心有所思,不知不觉就把话题引到少数民族上来。
“咱们这届少数民族还挺多的。昨天点名时第一个点到的就是新疆维吾尔族的。”
“总统”淡淡笑道:“才几个呀就多?我小学在云南上的,班上竟是傣族白族的。”
“我觉得西北少数民族的姑娘更好看一些。”
“谁说的?你有空到云南看看去,到时不晃了你的眼才怪!”
“昨天那个维族女生就挺漂亮的啊!”
“总统”表情淡然,对他的话题不感兴趣。阿兰见他不解风情就不再作声,望着濛濛的细雨心想:“要是现在能见到她该多好!”
下午他们接到噩耗,今天晚上要开新生见面会,每个宿舍必须出一个节目。六人顿时傻了眼——这是抓阄所不能解决的。六个理科生五个薄脸皮都羞于表现,只有封中祺天不怕地不怕,却五音不全,更无才艺可言。阿兰会唱歌但胆小,没有自告奋勇。六人纠结了一下午没有任何进展,封中祺最先嚷道:“妈的,大不了咱不去了!”
罗仁道:“不去不太好吧?咱们到时实在拿不出节目来他们也没办法。”
“同意。”
晚上天有点凉,大家都穿了长衣。在一个教室里,负责人们已经做好了板报,花边体写着几个大字“有缘千里来相会”,阿兰猛地一看以为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先从五班女生开始,一个宿舍一个宿舍地做自我介绍,然后表演节目。说是表演节目无非是几个人合唱一首歌,一路唱下来不是《真心英雄》就是《奔跑》,阿兰听烦了,眼睛不断地寻找着她,却怎么也找不到,心理失落得很。
进行到她们班女生时,四个女生推门而入,很抱歉地说迟到了,阿兰一看她就在其中!四人做完自我介绍就留下她一个人在讲台上表演节目。阿兰有机会仔细端详她,兴奋得嘴都忘了合。音乐响起,她翩翩起舞。阿兰看到她的舞姿嘴张得更大了,罗仁看出来他的心思,往他嘴里塞了颗花生。跳完了,她回到座位上,把阿兰的心也带走了。阿兰竟有些自卑:她那么美,我却如此平凡。于是脱口而出一句话:“太美了!”
罗仁暗笑一声说到:“我觉得一般。”
“长得更美!”阿兰又感叹一句。罗仁看着他回味无穷的表情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这小子动真的了!这时封中祺对他俩说:“别说了,到咱了!”
六人走上讲台开始自我介绍,阿兰知道她肯定在下面看着他们,紧张得嘴打颤,但见封中祺镇定自若,心想:不能在她面前胆怯!于是壮着胆说到:“你们回去吧!我来唱首歌。”五人又惊又喜逃回座上。这下讲台上只剩他一个了,他可以肯定她在注视着他,于是告诫自己绝不能慌,张口便唱:“
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
黄色的面孔有红色的污泥
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惧
西风在东方唱着悲伤的歌曲”
唱到此处下面有女生议论:“这是什么歌呀?”阿兰听后心想糟糕,刚才忘了报歌名了。只好闭上眼睛强唱,边唱边安慰自己:“这么老的歌他们肯定没人听过,也就没法评价我唱得好坏!”
终于唱完了,回到坐上才发觉背上全是汗。女主持照例上台报幕:“今天大家都很投入啊!看刚才那位男生投入得都闭上了眼睛,太可爱了!下面有请六班532宿舍上台,大家欢迎!”
??????
秋雨绵绵,绵延到了第二天上午,六人淋着细雨,一路又走又跳躲着地面的积水来到一栋楼下面领了军装。明天就要军训了。阿兰高中军训时遇到一个吃人的教官,所以现在仍对军训过敏,想到明天要军训神经很紧张。
晚上十点多钟,封中祺仍在打牌,阿兰被吵得丝毫没有睡意,就提醒他们:“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军训。”听他这么说封中祺不好意思再打扰,跟牌友说:“今天散了吧?”一位牌友兴致正浓不想散,便说:“去我宿舍!”于是众人转移阵地。封中祺半夜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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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折的军训』
军装一~,就像商品被包了包装,马~就~了编制,阿兰所在地五班属六营二连五排,排长也就是教官出自院里的国防生。军训地点设在篮球场~。篮球场的地面是~泥的,但阿兰~看~~那是钢筋混凝土,大小突起比比皆是。在~除了~雪天永远不愁会~到,但很费鞋,~一节篮球课鞋底能磨~一半,因此被高年级的同学诙谐地称为“毁鞋”篮球场。中国的官像~气球,升得~高~态~大,营长也不例外,在篮球场~腆着大~子给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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