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先生是中医世家，挂牌行医二十多年，治好过不少疑难病症，方圆几十里很有名气。他店中墙上挂着不少康复病人送来的锦旗和匾额。什么“华佗再世”，什么“妙手回春”等。德仔进门时，发现店里人很多，索先生一见他，便满脸堆笑地打招呼：

“吴师傅，恭喜恭喜。听说你昨天娶了位花容月貌的娘子，什么时候带来小街让我们见识见识？”

“索先生，别取笑。”德仔一脸的无奈。看不出丝毫高兴的神色。无病不进药铺，索先生丢开病人不看，转过脸来问：

“吴师傅，有事吗？”

德仔见有人在场，觉得不便启齿，他红着脸，支吾着：

“唔……没事，没事，……你看病吧。”

等病人走尽，德仔才吞吞吐吐地说：

“索先生，我……哎，怎么说呢。”

“望闻问切”几十年的索先生，发现德仔气色不好，心中便猜中了几分。但表面上还是打趣地说：

“吴师傅，是不是新婚之夜，房事过度，弄得今天萎靡不振，体力不支呀？要爱惜身体呀，来日方长，反正早晚是你的，不要操之过急呀，啊？”

真是天大的冤枉！德仔苦笑着说：

“索先生，不要取笑。昨天晚上，我连味道都没尝呢？哪谈得上房事过度？”

“啊？”出于职业的敏感，索先生猜着了其中的隐情。他问道，“是不是房事不举？但说无妨，有病早治，早治早好。”

德仔点点头。

“来，我给你把把脉。”

索先生给他把了脉，又看了看他的手相，摇着头说：“从你的脉相和手相看，你患有严重的肾亏啊，怪不得房事不举。”

“那……那，你说，我这病能治好吗？”

“自古言道，十个男子九肾亏。像你这样的病，多着呢。只要耐得烦，就能治好。我问你，平时举起过没有？”

“唔……举起过，举起过……不过……”

“不过什么？是不是举而不坚？”

“对对对，是举而不坚，举而不坚。”德仔的主诉打了折扣。

索先生提起笔，给他开了张处方。开的全是补肾壮阳药：红参、枸杞、淫羊霍、韭菜子……一日一帖，水煎二遍服之，一个月为一个疗程，先买三帖，服了再说。

德仔拿了药，乐滋滋地走出门去，索先生又喊住他：

“吴师傅，当了爸爸，可别忘记请我喝酒哩。”

“一定，一定，你等着吧。”

德仔买了三帖药，兴冲冲地回到家。把药交给茶英，寻出沙罐，告诉她如何煎药，然后出门耙田去了。茶英把药洗净，放进沙罐，燃起炉子。她守在旁边寸步不离。她想，希望就在这沙罐里，幸福就在这沙罐里，马虎不得。她按照德仔的指教，不时打开盖子，生怕煎干了水。中午，德仔回来了，服了药，吃了饭，下午又去耙田。傍晚回来，又服了二遍药。吃过饭，就早早地上床，希望药到病除。昨晚茶英是生人，德仔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不同了，一回生，二回熟，今晚德仔厚着脸皮，在茶英的指点下，试着作了一回爱。遗憾的是，除了看清了对方的秘密以外，作爱仍然没有成功。为安慰茶英，德仔说：

“可能药力不到。中药嘛，来得慢，索先生说了，一日一帖，一个月一个疗程。以后会见效的，你就耐心等着吧。”

茶英叹了口气，倒头便睡。

三剂服完，无效；德仔又去买了三帖服了，依然如故，半个月过去，还是没有起色。德仔急得要吐血！他多次找索先生询问原因。最后一次，索先生叫德仔脱了**，摸了摸他的下身。这才发现，德仔的“蛋”比鸽子的还小，是先天性的，没有治愈的希望了。但索先生不敢明说，许多男人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自杀了吗？若告诉德仔真相，他想不开，岂不又要枉送一条性命？索先生说了违心的话：

“能治好！一定能治好！不要心急，心急喝不得热稀饭啰……”

半个月过去，德仔的病情还没有好转。茶英绝望了。她想一走了之，但德仔总是苦苦挽留。说他的病一定能治好，等万一治不好再说。茶英也盼望出现奇迹，决定再等一段时间。找夫家难啊，不像买菜，一眼就能挑出毛病。假如再碰上一个这样的男人怎么办？而且，德仔这男人，名符其实，他的德性太好了。和路上碰到的“鸭仔客”相比，真是天壤之别。要不是德仔有这毛病，赶她也不会走。他最关心体贴妻子，对茶英关怀备至。例如，茶英晚上睡相不好，他总是为她盖被子，从不发怨言。茶英要解手。不等她起床，德仔就抢先一步，划着火柴点燃灯。每天早晨，茶英还没起床，德仔就做好饭，再去做工。做工回来，哪怕再晚，他也会挑满一缸水，剁好一抱柴。茶英生病了，即使是伤风感冒，他都会跑去抓药……茶英看得出来，德仔并不是问心有愧，才故意对她好。勺是挖成的，脾气是生成的，他本质就有那么好，装是装不出来的。可恨老天爷，你为什么专养恶人、横人？总是把灾难和不幸降临到善人头上？

因为屡试屡败的结果，德仔一天到晚心神不宁。做什么事都没有心思。他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好几回都想往下跳，了此残生。却又怕害了东家，迟迟下不了决心。别人做工，总是盼着太阳落山快落山，而德仔最怕黑夜降临。因为一到晚上，他没有“本钱”交账，难看茶英的脸色。他看见，很多贫穷夫妻，吃了上顿愁下顿，仅仅因为丈夫的“本钱”足，小日子照样过得和和美美。而自己呢，家里虽然有个象征性的妻子，却成了“聋子的耳朵--供摆设用的”。别人家，孩子哭，大人笑，整天热热闹闹的，而自己家，终日死气沉沉。唉！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真是活着不如死了好……他甚至埋怨父母，你们既然把我生下来，为什么又不给我一份男人的本事呢？让我活得如此窝囊？……

自从娄茶英进门以后，村里不少小伙子大姑娘，一天几回，有事没事都往德仔家跑。年青人聚在一块，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屋里屋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氛。茶英因为心中有难言之隐，却怎么也快活不起来。每回总是不冷不热地接待。任由他们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她从来不插嘴。来得最多的是吴天保，天保发现茶英整天沉默不语，就想方设法说一些有荤有素的笑话，唱几支庸俗不堪的山歌，想引得茶英发笑。犹如周幽王用烽火戏诸候的办法，逗妃子一笑。他随手抓住一个女孩子，一本正经地问：

“你今年多大了？”那女孩子答：

“十八。”

“想老公不想？”

“去你的，你才想呢？”

“鬼才相信。”天保指着她开口唱道：

日头一出红彤彤，十八妹子想老公。

你想老公我也晓得，**会大脸会红。

那女孩子果然脸红了，引得全场哈哈大笑。天保看了看茶英，唯独她没有笑。

天保又讲了个《今晚我，明晚你》的笑话：

大和尚和小和尚，凑钱娶了个老婆。傍晚时，小和尚问大和尚：今晚谁进洞房？大和尚说：当然是我呗，这还用问？小和尚又问：明晚呢？大和尚说：明晚当然是你啰。小和尚不放心，他提议，口说无凭，要立字据为证。大和尚答应了，马上写了张字据贴在房门口。并且念给小和尚听：“今晚我，明晚你。”小和尚这才放了心。第二天傍晚，小和尚正准备进房，被大和尚拦住了。说：不行，不行，今晚还是我。小和尚不相信，说这纸上写了的呀。大和尚说：你不相信？我念你听：“今晚我，明晚你。”听明白了吗？今晚还是我，明晚才是你呢。小和尚无可奈何。第三天，第四天还是这样，小和尚很窝心。他琢磨了半天，才明白是字据捣的鬼。于是他也写了张字据盖在原先的字据上。大和尚发现小和尚改了两个字。第五天傍晚，大和尚对小和尚说：这几天都是我念的，今晚就你念吧。小和尚想：我念就我念。他念道：今晚你，明晚我。大和尚打个哈哈，怎么样？今晚还是我吧……

全场都笑得前俯后仰，春花也笑了。细心的春花发现，茶英板着脸孔，一丝笑意也没有。像这样的笑话，谁忍得住不笑？何况还是蜜月中的茶英，她猜想，一定是出了什么岔。等大伙都散尽，春花问茶英：

“茶英，你为何愁眉苦脸的，能不能告诉大嫂，你有什么心思？”

“没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茶英不肯说。春花走进厨房，想寻找惹茶英生气的蛛丝马迹。她看见炉子上的沙罐，底下的火正旺，她闻到一股药味，打开沙罐，一股热气冲上来，看不清里面是什么药。春花猜想，这可能是茶英服的补药吧？年纪轻轻，皮都弹得血出，服什么补药呀。德仔宠得老婆太重了。春花打开后门，发现菜地里有一堆药渣。她俯下身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鲜红的枸杞子。春花吃了一惊，她是过来人，她认得几味药都是补肾壮阳药，看份量已服了好些日子了。一切都明白了，回到屋里，春花明知故问：

“那药是谁服的？”

“德仔服的。”茶英冷冷地回答。

“他有什么病吗？”

“我不知道，你问他自己。”茶英话中带气，春花也就不再问了。出门时，她叮嘱茶英：

“等德仔回来了，你叫他来一趟，我有话问他。”

德仔做工回来了。他照常又是挑水，又是劈柴。茶英告诉他，大嫂找你有事，叫你去一趟，德仔走了。茶英吃过饭，上了床，倒头便睡。她睡不着，往事如昨，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浮现在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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