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

董琳走马上任了，工作的确很熟落，而且对来找她办事的人都是相逢开口笑，比总是板着脸孔的前任出纳招人喜欢。于是由原来在女工扎堆的包装车间默默无闻不见特色，一下子就出位了。许多职工有事无事都喜欢到财务室与她闲聊，好些单身男青年还不时请她吃饭宵夜泡酒吧唱卡拉ＯＫ，她也不客气，即便龙潭虎穴，拉上黄小莉就去闯。不几何时，她便由一个默默无闻的打工妹一下子成了“厂花”，厂内外都结识了不少朋友，县城的大小餐馆饭店酒吧歌舞厅都几乎玩遍了。贾克私下跟她说笑道：“董琳，你再眼高，也无法抵挡眼前这些走马灯似向你献殷勤的帅哥吧。”董琳嘻嘻笑道：“多谢贾厂长给我提供这么好的机会，有朝一日，我选中了白马王子，一定请你吃饭卡拉ＯＫ洗桑拿沐足直落，让你玩足二十四小时。”贾克故意噘起**，眼睛却放射出异样的光芒：“除非你陪我一起玩，要不玩足二百四十个小时也无意思啊。”董琳慨然应允：“行！最怕到时候你嫌我是又老又残的隔夜黄花。”“怎么会呢，你在我眼中，永远都是这样青春靓丽的。”贾克由衷地说。董琳甜甜地笑了：“多谢厂长。”

董琳与他嘻嘻哈哈地周旋，但始终警惕的盯着他，注意他的所有言行举止，以防他对自己的突然袭击，而至给麦华胜带来灾难性的打击，想不到却发现他与供销股长杜振辉勾结，利用厂的资金和设备私自承接外单位的包装箱业务的秘密。她把情况告诉了麦华胜，并说：“看他色迷迷的眼睛，听他的油腔滑调，这种既好色又滑头更兼贪财的男人是很危险的，你得小心这个老同学。”

麦华胜一听，气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如此，可贾克还辩说经济环境恶劣导致对外业务下降。联想起贾克滑头的一面，他恨不得马上撤了贾克的厂长。

董琳见他没说话，知道他正生气，忙说：“水至清则无鱼，让人得些少好处也不是坏事，这点，多年当官的你自然比我明白。如果不会涉及你的，就当不知道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种人还是少惹点好。虽然你是他的顶头上司，但玩阴谋诡计恐怕你这好人远不是他的对手，到时候，他连头到脚把你吞了，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哩。”

“你在他身边工作，更要小心。”麦华胜平静下来了。“要不，你还是调到公司其他厂吧？”

“又来了！我会保护自己的，再不成，我辞职走人就是。总之还是那句话，我的事你不要理，更不用担心我，保护好你自己吧。好，挂了。”董琳关了手机，却还**地握着，迟迟未曾放下。

放下电话，麦华胜又回到对贾克的气愤中。只是董琳没有提供证据，贾克又是多年的老同学，搞得不好，大家都不好下台。怎样处理好这事呢？他伤了一番脑筋，决定在恰当的时候把贾克调上公司，安排一件既风光体面又与钱银无关的工作，来个釜底抽薪，彻底解决问题，既维护了集体的利益，又照顾了老同学的关系。

至于供销股长杜振辉，也很令麦华胜伤心。杜振辉在市财贸中转毕业后，分配到甘泉，多年来一直坐冷板凳，看不到有什么业绩。他上台后，看中杜振辉财贸中专的学历，觉得有这样素质的人，如果放手让他工作，给他机会，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有所作为的。便把他调到白酒厂，放手让他走南闯北开拓市场，杜振辉也果然不负所托，销售工作很有成绩。印刷厂上马时，便把他调到印刷厂当供销股长，协助贾克开展业务，给他予锻炼机会，希望他能更快成长起来，成为自己的得力帮手。却想不到他居然与贾克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他真想把杜振辉开除了。但考虑他尚年轻，又确实能干事，如果能够痛改前非，应该还很有前途的。要尽快把他调回白酒厂，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相信他不可能再胡作非为了。

他还决定以后多点到印刷厂去，一方面防范贾克继续作祟，另一方面物色后任厂长。

“最佳拍当”杜振辉被调走，贾克已经很不高兴。又见老总时常来“指导”工作，就更不自在。终于有一天，两人单独在办公室时，他单刀直入问：“老同学，这段时间常到印刷厂来，是不是有什么大举措？”

麦华胜说：“我不是说过要进一套能印制商标和精美广告的设备吗？不实地考察过，一百几十万的投资我哪敢乱扔啊。”

“这也是。但具体工作有我嘛，用得着你这大头头操心？不放心我？”贾克哂笑着。

“我做事从来都要亲力亲为的，还记得你刚接手印刷厂时，我天天跑下来的事么？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我自己。”麦华胜盯着他：“你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我发现吧？小心我查你的灰色收入。”

“天地良心，我贾克除了会替你老同学卖命，就什么也不会干了。”

“我相信你这话。贾克，其实我们都是近五十的人了，目前的收入还算稳定，家庭负担也不重，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当然，来得正当的钱更多我们也不嫌，君子生财取之有道嘛，但非法收入呢，就算落袋了，还不知能否平安，何苦弄得个吃不好睡不稳？你说是吗？”

“老同学的话对于我来说，什么时候都是绝对真理，都是为我好的，我一定牢记不忘。因此我除了对你忠心耿耿，决不会出轨的。”贾克笑呵呵的。

“人人都说你是用油漱口的，我看啊，是油加蜜糖加酒，又滑又甜，都几乎把人听醉了。”麦华胜随和地笑道：“你既然对我这样忠心，又会说话，不如到公司当个工会**，替我周旋各种关系，也更能发挥你说话又滑又甜的特长，反正待遇一分不少你的，也好过在这里扛大梁承受压力呀。”

“你要我去当‘救火队长’？”贾克几乎跳了起来。“谁不知工会第一个作用是给你们当花瓶，第二个作用是帮你化解群众的矛盾，当‘救火队长’——”

“你大错特错了。工会是党和政府与人民之间的桥梁，都是为人民服务的。”麦华胜笑眯眯看着他。

贾克紧张的盯着麦华胜：“老同学，你不是说过不会让我坐冷板凳吗？怎么又想到要我当工会**？你不会打完斋就不要和尚，印刷厂转上正轨了，就把我放到一边去吧？”

“哈哈哈——”麦华胜嘻哈大笑“不用这么紧张吧，老同学，跟你开个玩笑，行不！”。

贾克尴尬地说：“玩笑不能随便开啊。你们老总的话是皇帝开金口，一出口就是圣旨。”

麦华胜佯怒道：“这样说来。几十年老同学说句笑话也不行咯？”

“这也不是。”贾克笑了笑，但仍然忧心：“我记得好像我们当了几十年的老同学，你都没跟我说过这种话，今天却是怎么了？”

“那当然。以前你在县印刷厂，我在白酒厂，是井水与河水互不相干，我要找你是与老同学叙旧，你来找我不是要酒喝就是要我帮忙办事，都是琐碎的小事。可现在你和我一起工作，我调你来当厂长，自然希望你能帮到我，更不希望你出什么问题，否则我岂不是害了你啦。其实你来这里时，我也说过类似的话，可能说得少，你忘记了。”

麦华胜的开心见诚，也令贾克有所感动，但他的习惯依然是油腔滑调：“放心吧，老同学，我绝不会令你难做的。不过，这印刷厂我给你扛定了，你别再多心啦。”

贾克的紧张表现，使麦华胜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更坚定了调动他的决心。

当然，贾克也听出了麦华胜的弦外之音。事过不久，汪大成再与他联系一宗乡镇企业印制包装箱业务的时候，他不得不说：“这单业务得全部交给厂做，我们暂时不能趟这浑水了——”

“怎么回事？是不是你的荷包满得装不下钱了？”汪大成的声音有点愤怒。

“汪局，哪里会有人与钱过不去的呢，我有难处啊——”

他正要把麦华胜的情况跟他说说，汪大成却急不可耐地打断他的话说：“你不用说，我马上到印刷厂与你当面谈谈，你等我咯！”

汪大成很快驱车来到。贾克把他迎到办公室，两人即贴着头谈起来。这时候董琳正好进来向贾克请示工作。一进门，见了一个矮墩墩胖乎乎秃顶光头，长着个冬瓜脸的男人，与藤条似的贾克头碰头的正在细斟密酌的情景，两个形像刚好形成强烈的反差，她忍俊不禁竟然笑出声来。

“你看，董小姐好给你面子呀，一进门给了你一个温馨的笑容。”贾克不失时机对汪大成说。“来，认识一下，这位是甘泉的前老总，现在的乡镇企业局汪局长，这位是我厂新出纳董小姐董琳。”

汪大成朝董琳点点头，笑着说：“有你贾厂长漱过油的滑口，有董小姐俏丽的笑容，你们印刷厂够风光啊。”

董琳出去后，汪大成立即问：“怎么换了个出纳？”听罢贾克说的相关情况，他皱起了眉头：“麦华胜把董琳推荐给你，不是别有用心吧？你说的情况与这有无关系？记得毛泽东有句名言：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得小心！”

“是是是，汪局的指示很及时。”贾克唯唯诺诺，连连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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