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新来的女工，杨小建是颇为满意的。车间60多人全是清一色的男人，多个女工也好给车间加点风景。再加上车间的文员要辞工，也做不了多久，找个灵活点的文员做他的左右手，他的工作量就没有那么大了。眼下这女孩子长得漂亮不说，刚才看她的简历上写得一手漂亮字，在学校还是学生会的干部，也算是个人才了。所以对月瑶也有了几份欣赏。

“哦！哦！哦……”

刚走到冲压车间门口，就听到工人们起哄起来，还有人在打着口哨。月瑶对这种欢迎方式有些反感，但还是尽量把不满的情绪收了起来，乘机打量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车间。

大门进来的右边隔了一间4平米左右的玻璃小屋，里面放了两台办公桌。一台文员办公用，一台老大用。说是办公桌，不过是工人们用废钢筋铁皮焊接起来的简单工作台。

车间很宽敞，成正方形，大概有150平方左右。车间中间背靠背整齐得摆放着冲床，工人就坐在冲床前面操作，冲床此起彼伏的“轰隆”声似乎要将人的耳膜给震穿。加上车间两边刺耳的打磨声、切割声、电焊声、铁器之间的摩擦声、碰撞声，月瑶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即使已经下意识地用手捂着双耳，也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老大没有安排任何工作给月瑶，只是让她自己在车间熟悉环境。月瑶经过的地方，总能碰到工友们热情的注视。

一圈下来，月瑶发现，除了那个办公的地方有几块玻璃挡着，整个车间几乎全是铁制的，连工人屁股下坐的“凳子”，都是边边角角的废铁焊接而成的。再看看工友们的手，几乎都黑漆漆油腻腻的。月瑶的心凉嗖嗖的，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月瑶希望的工作不是这样的，最起码要有一点科技含量（虽然自己对科技是狗屁不通的），能体现出自己能力的工作也好。可眼下的这些工作月瑶根本不屑一顾。在她看来，这些工人做的事，只要是个人都会做，哪怕是这个人没有脑子，只要有手、脚、眼，这三件武器就足够了。

月瑶冷眼看着这一派“繁华盛世”，还有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男工们，几次有了想冲出车间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要知道，出去了就意味着要讨饭吃，睡大街，更可怕的是被当作“三无”人员被治安队抓去关起来，到时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真正陷于绝境了。此时的月瑶变得有些愤怒！究竟为什么愤怒？愤怒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要不要试一下冲压机？”

一个男子走过来微笑着问月瑶。

月瑶看那男的工牌，只看到职位是组长，至于什么名字，她不好意思盯着别人的胸前看，也根本不想知道。

“嗯！”月瑶木然地接受组长的建议。

坐在冲床前，组长耐心地给月瑶介绍操作方法和注意事项，月瑶反而觉得那个组长太过婆婆妈妈了。刚才看过别人操作，就是把一米长，筷子粗的钢筋放在冲床的模具上，把右脚的踏板踩一下，轰隆一声响，笔直的钢筋就变成了“Ｍ”形。月瑶把所有的愤怒和不满都尽情的发泄在这台冲压机上，狠命的踩着脚下的踏板，听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此时此刻，一向好强的月瑶，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下她高傲的头，接受现实的对视。

一番下来，月瑶双手的手心、手背、指甲缝里都是脏乎乎，黑漆漆的油渍，这双手将成为冲压部员工的典型标志。因为，彻底地洗掉手上的油渍是根本不可能的。月瑶看到所有冲压部的人，手都是这样的。但是她只能不在乎，虽然心疼自己白晰**的双手，她也不能流泪；虽然这份现实与理想相距太大，她也不能逃避；虽然有种怀才不遇的落寞，她也不能就此消沉。

“东莞不相信眼泪，只相信能力”，月瑶在心中反复咀嚼着人事主管这句话，她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于是她坚信，自己的舞台不只是在这台冲压机前，也不应该是。她更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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