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王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更”字,具体是哪个字已不重要,不清楚了。他什么时候死的,已记不得了,但绝对在唐山地震之后,大概在1979年之后,这是一定的,因为那一年之后,我离开了村庄到外边求学,很少回村里了。
据说,当然是据他说,他当过八路军,具体在哪个部队他说不上来,问急了他就会说,我有证件,说着便会从帽子的夹层中拿出一张发黄的纸,上边写的可能就是他当过八路军的证明,这简直是他的生命。所以他的这个帽子显得尤其珍贵。是那种铁路上拿信号灯人戴的帽子,也就是《红灯记》中李玉和戴的那样的帽子,不是皮的是革的,能防水。后来上学学到孔乙己,孔乙己是穿长衫站着喝酒唯一的人,而王更是我们村一年四季戴着帽子的人。
王更长的很瘦,瘦长脸,脑门上满是皱纹,整天忧国忧民的脸上没见过笑容。好穿蓝色中山装,蓝**,腰有点弯,看不出多大岁数,身上永远离不开是一个粪筐。他是我们村的五保户,他没儿没女,又参加过革命,理所应当大队管着吃住,好像还发补助什么的。他不参加劳动,也不分给他粮食,有专人伺候村里的五保户。他没什么事干,他就背个粪筐到处转悠,捡柴火拾粪,见到粪堆就倒在那,要是柴火就交给给他们做饭的王宝顺。有时候他也站到人群中听他们说话,有时也有人跟他开玩笑,说那有个小寡妇要给他介绍介绍,他总是把嘴咧一咧不回答。别人说话他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地听,因为没人听他说什么,什么时候离开的人们也没有发现,他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但见到小孩子,他总是要将粪筐放下,自己坐到路边的石头上招呼小孩子,来来来给你们讲故事,通常没人听他的,但他有糖,谁来了给谁糖吃,然后他会给孩子们讲故事,讲打仗的故事。孩子们只顾争糖吃,一般没有人认真听他讲故事。有的也吵吵,讲个打仗的,讲个打鬼子的,常常是他讲着,孩子们闹着,或者又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孩子们就跑散了,王更很是失望的站起来又无目的的走了,有时候孩子们还追着他,淘气的往他的粪筐里放石头,力气大的孩子放的石头大,又比较突然,会把他粪筐压得从肩上滑下来,或是腰往后倒,他很生气的放下筐将石头从框中拿出来,也不生气,只是说,这孩子,你看这孩子,这么淘气,边说边又背上走,还要用粪叉子轰赶着孩子,远远地孩子不靠近他,用小石头投他,也不再追赶他,他就走了。
王更没有发生过任何有损道德名誉的事。
他一年只要两次饭。一次是八月十五,一次是过年。别的不要,就要炸丸子(我们那用黏米做皮饭豆子或红小豆做馅油炸的一种食品,可能就是炸糕)挨家挨户地走,每家绝不多要只要两个,他有个篮子,能放70到80个,要满为止,不贪多。并且八月十五去过的人家春节的时候保证不再去。
据说,王更有媳妇,他走了之后,媳妇也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有侄子,没人理他,他也就不认他们。
他什么时候死的,葬在哪里,我真不知道,但有一点,我们村东头的郑有才,他复员后当了不大不小的官,他说王更确实是八路军,没错,这我最清楚。
农村那点事儿003苦命的四嫂
前几天和我大嫂通电话得知:我的叔伯四嫂去世了,刚刚60岁,可怜我的四哥,孤独一人了。
我父亲那一辈哥两个,我大伯四个儿子、四个女儿;我们家哥们四个(1997年老四因白血病29岁时去世)、姐妹两个。我们八个有总排行,我数老七,所以,除了我的小名之外,我大伯他们那边的都喊我老七。在我们几个中,我四哥,是我跟他走的比较近的一个。
在他们哥四个中,我四哥最小,长的也最好看,虽然有颗牙有点突出,但瑕不掩瑜,皮肤白,尤其是那时候典型的最精神的打扮就是一身军装,加上军帽,微风飒爽,亭亭玉立。他还有个小技能----赶大车。由此很得女人缘。那时候,能赶大车的叫车把式,干活的时候要有跟车的,跟车的一般是女孩子,也许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心理学原理,反正那时候是这样安排的,由此也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故事。尤其是,唐山的知识青年下乡之后,我四哥传出不少“绯闻”,现在想想,也许很平常,那时候确实沸沸扬扬。把在唐山市里的家长(知识青年都还是学生呢)也招来了,眼看着那孩子爹拿棍子满街筒子追着打,意思是不让知识青年和贫下中农相结合。这倒让我想山楂树之恋了。
为了平息“绯闻”,我大妈托人给我四哥找对像。
这就说到了我的四嫂。我四嫂是我们村南边相距10多里地的李各庄人。我四嫂当年还不是我的四嫂的时候,正好是或差点是人家的二嫂。人的命啊,谁注定的啊,真不知道,反正我的四嫂差点成了官宦人家的媳妇。那家姓陈,是县里的干部,下放劳动到我们村,不在我们生产队,但住在我们山生产队队部的后边,他家两男两女,小女儿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一副小姐样子,不好好上学,整天装病,我们很是看不起她,弱不禁风的样子,长得如何,忘记的差不多了,现在可能在哪个部门(一定的,他爸爸落实政策之后就走了,搬家了)上班吧,也快50多了吧,谁知道呢。我四嫂就是差点成了她的二嫂。那已是文革后期,老陈能回县里工作了,老二也正往县城找工作,我那地地道道农民出身的四嫂就跟人家有了距离,人家就不要她了,怕成为累赘。我四嫂当然不干啊,丢不起这个人啊,让人家踹了,多丢人啊,哪有男的踹女的,都是女的踹男的。我四嫂就在大街上,准确的说是在我们生产队的院子里,和陈家人展开一场力量悬殊的对话。陈家出面的都是女的,男的好面子,女的对女的。说的话现在想来也不是那么文明(原谅我不能直接叙述、引用那些语言,我不忍心让读我文章的人脸红),尤其是**脸之后,那真是哪短说那,早把俗话说的骂人不揭短打人不不打脸忘了。我四嫂慢慢落了下风,我四嫂便坐到了地上,哭着,喊着,双手拍着地,地上的土蹦起来老高。老陈家不应该的是,你家提出的退亲,还让人家把彩礼(定亲时的)拿来,这就有点不近人情了,你说这是不是太欺负人了,我四嫂就气愤地把那些彩礼扔到地上,用脚踩、跺、踹,用火点着,边说着,我让你妈的要,让你妈的要,要,要。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她成了我的四嫂。谁给介绍的,不知道。
我四哥住的离我们家最近。我那时的头发基本上是四哥给理得。我们家有什么事,也是好找他帮忙。我四嫂帮我们家的最大的忙就是她一个人共给我们家我大哥、二哥、四弟分别介绍了三个媳妇(虽然我四弟的最后没有成,那是四弟的原因),可见对我们家,我四哥家、四嫂居功至伟。可是四嫂的命运并不好,是不是受到被抛弃那件事情的影响太深呢,我不得而知。
四嫂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小子。老大叫金良,发育不太好,或者说不随我们家的人,随了他姥姥家的人,个子太高,不到一米六。这就为后来找媳妇难埋下了伏笔。生老二时候难产,小名叫什么已经忘了,人们都管他叫二小,个子长得挺高的,也算懂事,前几年找了个对象,结婚有了孩子之后,这媳妇有点看不上二小了,嫌他窝囊。一个女人家可能有点好吃懒做,就慢慢地和村里有些人靠到了一起,打麻将,吃吃喝喝等等,气的人骨头不疼肉疼,拿她也没办法。老大呢,由于自身原因,找媳妇很难,最后跑到四川找了一个,其实是买了一个,你说那质量能好到哪去啊。
由此四哥四嫂不省心,操心费力。慢慢地四嫂就病了,浑身无力,也没有明显的病症,身体就是不能动,头晕。只能卧床休息,丧失了劳动能力,可怜我的四哥,当年风流潇洒一美男,如今落得痛苦心酸,面容憔悴,老相初显。忙里忙外,手脚不闲,赶集上店,出诊所上医院。写到此处,我的眼前闪现出四哥当年站在大车上,手甩长鞭,人欢马叫,背后是绿树蓝天的情景,可眼泪已经模糊了这真切的形象,让人不觉心酸,慨叹不已。
最后四嫂是因为脑血栓去世的,血液已经凝固了她的大脑,什么话也没有留下,静静地去了。
去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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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下乡知青王树奇』
真正的与贫~中农相结合,在农村~~~~的知识青年就是王树奇,他娶了我们的邻居王家的~儿~媳~,想一~~在农村~~。文化大~~行两年后,中国各个领域一片大~,~机构瘫痪了,工厂停工了,学校停课了,~成了敌人,人与人~~了对立,派别~的分歧发展成了武斗,用~了真~实~。~泽东决定给~卫兵运动刹车的时候。1968年12月,~泽东~达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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