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父亲显然看出了我们的亲密,背地里一直笑嘻嘻的。他开始主动对兰嘘寒问暖,但更多的问及了她的家庭。
菜上桌子的时候是很很有些意外的,鸡鸭鱼肉样样应有尽有,摆满了桌子。在我记忆中,家里的生活一直很简朴,逢年过节都不曾这么铺张过。看来父亲对她的喜好还真的非同一般。
饭桌上,父亲一边叮嘱我给她夹菜,一边给她倒饮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后来她每一次的到来我们家,父亲总会和我一起亲自接送,像接待外星人一样接待她。只要兰儿在我们家,每吨饭都是过年,这是我们一家人的共同感悟。
妹妹也总是在背后嘀咕着,那每天几十上百的生活消费贴补在她紧巴的学习费用里该是多么人道美好的事儿。连我也着实怀疑,我到底是这家人的儿子还是上门女婿。兰儿碗里的鱼肉总是被堆的慢慢的,我的却不见有谁帮忙添过一片青菜。只是我偶尔会夹上几块鱼肉递给妈妈和妹妹,只要兰儿在我家吃饭,妈妈和妹妹是从来都不上桌的。
最为难得的是,兰儿的到来使得我与父亲的关系进入到一个奇特的全新局面:笑而不和,僵而不吵。
为了不在兰儿面前失态,也为了更多去关注恋爱的美好心情本身,对于父亲的那些指桑骂槐的话,对于他那些所谓的恨铁不成钢的教导我总是付之以淡淡的一笑。而父亲也显然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人,总是能够在我不说话的时候,越讲越起劲,最后每每都发展到了胡编乱造,甚至恶意诽谤的境地。我自然会不高兴,面露难色,在他稍稍收敛之前,我总会拉起兰儿的手外出散步。
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是爱我的。他知道我不喜欢她,只能寄希望于通过笼络兰来取悦我。他根本不知道,于我这一代的青年人而言,过度的热情和满口的大道理是多么讨嫌的一件事。相对于我的反感和厌恶,兰儿倒显得更加平静和理智一些,毕竟不是他父亲,对他再好又能怎样。
父亲当时绝对想不到,我那时想的最多的一件事情是,赶快毕业结婚远离他,住进自己的房子,隔三岔五的接母亲来住一段日子。一定避免看到他,偶尔让妹妹带些钱给他用便可。
人的感情实在是个奇怪的东西,它很难受到理智的控制。
其实,每次看到父亲汗流浃背地在烈日中挖煤,每次看到他用颤抖的双手将手中褶皱的人民币递给母亲的时候,我的心总是感觉像被坚硬的道具狠狠的宰戳一般疼痛。
然而,每当看到他粗暴野蛮地找母亲的茬打她出气的时候,每当听到他唾沫飞溅的滔滔不绝的说一些道听途说的指责我的话时候,我就立刻感觉到整个肺脏都要气炸。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看来果真不假。上天也真够照顾的,偏偏要那我和我最亲的人开刀,来应验这一句最先我不曾怀疑,现在不敢怀疑,将来也永远不会怀疑的格言。多少年来这个心灵深处的暗伤带给了我多少痛悔和懊恼,难道还不够么?我想我实在有理由不去理会南极上空的臭氧层空洞。
故事发生到这儿,我实在不忍心,也似乎没有勇气继续讲下去。记得分手时,我对兰说过的一句话,没有你妈那个八婆,老子怎么可能跟你分呢?不曾想到,她立即回我一句,没有你爸那个神经,老娘怎么可能跟你离呢?如此幽默的对话,却令我没有半点想笑的意图。随之而来的是可怕的沉默,可怕的沉默里面又掩埋着痛苦的回忆和冷静的思索。
这实在是个伤脑筋的问题,到现在为止,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和兰的分手,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若是人为,那八婆占了几分,父亲占了几分,我们自己又占了几分。
十九
兰的到来,村里如同炸开锅一般。每次都跟外星人下地球似的跑到我家门口看热闹。
父亲似乎也很乐意村人这样的热情,每每都没话找话的对别人笑脸相迎。有几次特意还特意找几个妇女陪同兰儿打麻将,完事以后还执意留在我家招待她们的饮食,热情的异常。
我并不能搞清楚父亲这热情的内涵是什么,只见奶奶总是笑呵呵**缺牙的嘴对我说,你张大婶,王伯妈什么的都夸她说她有福气,找这么光堂的孙媳妇。我那时才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虚荣。
喜欢美女似乎是男人的共性。看不顺眼的女人,无论多有才华,多有气质,睡在一张**恐怕也很难放半个屁。奇怪的,男人对自己的样子多是不太苛求的,说得过去就行,什么英雄救美啊,郎才女貌啊,甚少有词语强调姻缘中男人的容貌的。
兰算不得什么绝世美女,然而姿色绝对是有几分的,比起村里那些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的黄脸自然是精致多了。我开始思索着,那些妇人看兰的眼神中到底是新奇的成分多一些,还是羡慕嫉妒的成分多一些,也或许还有希冀和祝福的,别人不敢说,我那缺牙的奶奶一定是。
我单不知道在母亲的心里,怎么看待这一切,她自始至终从未在我面前**喜怒之色,她从未对我说起过她的想法。只是后来听妹妹说,母亲那时候经常让她和我多交流交流,最好是改掉我的火爆脾气,免得让别人看笑话。
当母亲所有的担心都变成血淋淋的现实的时候,我不惊叹于一个女人的远见卓识。是的,在情感的世界里,人的第六感是相当敏感的,尤其是女人,尤其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女人。
和兰分手以后以后,每当看到村里人一样的眼神,听到他们耻笑的言语,我便心如刀绞。我觉得我一定是天底下最伤心,最不孝顺的儿子。母亲却从未说过半句指责我的话,她只是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感情放下去也好,可以更好的完成学业,成绩起来最为要紧。
每当听到这话的时候,我总是感觉欲哭无泪。我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的跟她保证要好好学习,把那些在一场美好却荒唐的爱情的洪流中冲走的青春打捞起来。可每每拿起那久违的书本时候,扬起来的不只是课本上的灰尘,还有我前一个小时所进食的食物,甚至于连同于我上一秒钟呼吸的空气。于是,我真的开始变成一个理直气壮的撒谎的人了。
我实在也不能搞清楚母亲为何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信任我,以至于在面临父亲那掷地有声的严厉斥责中,我们都变得燕雀无声。不同于以往的不想理会,这一次我们着实无言以对。
我开始反省,是否真如父亲所说,我的母亲是母亲一种娇宠纵容起来的。回想起曾经和母亲一起的种种细节,无可否认的是,我很依赖母亲,也信任母亲。儿时的我,常常在母亲怀里撒娇,她更是常常亲我,教我数数,以至于我不足四岁,都变成方圆几十里内盛传的神童:1000以内的加减法口算比一般成人还快,而且百发百中。
记得那时候全家可真叫乐开了花。为这事儿姑父还专门从十几里以外的家中赶往奶奶家住了一阵子,说是不相信有这人间奇迹。村里人也鼓噪着说,看来是我家祖坟上在冒烟,指不定是要出改朝换代出天子哦。最高兴的人是父亲:他总带着我走家串户,蒙吃蒙喝。我也因此获得了不少玩具和零花钱。现在想起来,那可真算我沉闷童年里很值得回味的一段时光了。
我还记得,那时候的父亲,也经常在他打了母亲以后,把我叫到屋后面的小树林子里面,意味深长的对我说:“儿啊,以后要好好读书,咱们家就靠你哦”
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读书时什么玩意,只是觉得经常打我的父亲怎么可以突然间如此亲近我。一个那么大的家怎么又会“靠”一个那么小的我
二十
我和兰的分手是她母亲一手造成的。
兰是在一个外在和谐,实际缺乏关爱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女孩。她父亲弟兄三人,他父亲老大,但并不讨他爷爷喜欢。她母亲更是受尽了不少苦头,饱受爷爷奶奶的冷眼,而他父亲是有名的孝子,恐怕更多的是软弱,也从不会说什么。
兰儿跟我说起让我记忆最深的一件事是:她母亲在生理期的时候,礼貌的开口向他母亲要钱(她父亲赚的钱都交给他爷爷)买卫生巾,他爷爷却骂她妈妈败家子,她母亲便含着眼泪冒雪走了几十里路回到娘家去了,后来还是被她父亲眼泪汪汪的无声央求给唤回去了。
她说起她母亲的苦难的时候我也是含着眼泪的:听着她诉说她母亲如何艰难的含辛茹苦抚养他们姐弟三人,如何一人扛起整个家庭那么繁重的家务和田地活,如何几次晕倒在地,也不舍得上医院,我无法不联想起自己的母亲,眼泪自然就掉下来了。
我想这多好,我们的母亲都是世界上最善良最勤劳的母亲,她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将来结婚了我一定要好好孝敬她,给她买好多好多好看的衣服,上等的补品来逗她开心。这样想着,心里甭提多开心多欢畅了。
在去他家的路上,我一个劲的想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来取悦她爸爸妈妈。平时从来不修边幅的我穿上了自己最干净最像样的衣服。
其实,我和兰都没打算这么快去她家的。可父亲坚持说这是必要的礼节,要我们懂礼貌,以免兰的爸妈见怪。想象实在可笑,兰的爸妈压根就不知道我们的事儿,何来见怪不见怪之说呢?可那时的的我们真够糊涂,经不住他的三言两语,就答应去她家了--在她的考学请客宴那天。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那次没按照以往的惯例和父亲唱反调,却反而欣然答应。或许是出于我对未知事情的挑战,或许出于对她母亲的好奇,但本质上我想一定是出于我对兰的爱。
不错,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更坚信我是爱兰的。在她那双忧郁而善良的眼神里,我总是能找到童年的自己。只是在隐约中我悄悄诞生着一个愿望:我希望能带她走出时常的发呆和沉默,让她改变偶尔流露的消沉极端的态度和情绪。
父亲给了我1500元前,专门给她买了好大两箱烟花炮,还有一些上等的烟酒和礼品给她的父母。当时我只是感觉那钱花的呼哧呼哧的有些心疼,后来我才知道父亲这是按照我们老家相亲拜门的规格在办事。
父亲亲自开摩的送我到离他家大概200元的地方,接我的是兰,还有她弟弟,小伙子长的蛮帅气的。东西放下来以后,父亲便调转车头回去了,临走叮嘱我一定要好好表现,眼神里面充满了无尽的期待,那一刻我突然感觉我和父亲真的有点像个亲人。
进入她家以后先见到的是她妈妈,她爸爸出去买东西了。我很热情礼貌的跟她打了招呼,面带自信的笑容又略微羞涩的说声:“姨妈你好,我叫吴尘,兰的同学”,我显然不会打草惊蛇,故意说是“同学”,打探她的心思,我知道兰儿先前跟她吹过口风,还说她母亲比父亲好说话的。
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母亲只是机械的把我手里的东西接过去放下,翻过身来用冷峻而严肃的话语对我说了一句个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话:“谈同学感情可以,交朋友谈恋爱我肯定不准!”
这个意外来的太猛烈了点,我当时感觉是从头凉到脚。我实在想不到兰儿嘴里的知书达理,慈爱可亲的娘会是这样,我更想不到80后的恋爱除了俘获女人心,还要经过女人她娘!看起来“皇帝上面还有太上皇”说的果真是很在理。
我的心是从那一刻开始沉寂下去的,我知道真正意义上确定兰儿为我初恋的地位还任重道远。我太清楚自己的性格,绝非那种愿意偷鸡摸狗,像明星避开狗仔队一样避开众人的目光的喜欢搞地下恋情者。我的恋爱就一定要顶天立地,光明磊落。尤其是人生最美好的初恋。
也是在那一刻,我想到了一个人--越王勾践,那天在他家,我对兰儿信誓旦旦的说,我一定会卧薪尝胆
让你妈妈喜欢我的,放心吧。她拉着走进她房间,偷偷地狠狠地抱了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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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至二十三节』
二十一她父亲回来的时候,买了很多的菜,荤素尽有。我很快跑过去接应,礼貌的~他“姨父”,他也简单的跟我打了个招呼,似乎也没正眼看我,我的心顿时~凉凉的。她们的准备工作~的不太好,厨师~~的好多菜都没~好,于是我自然变成一个打杂的。兰的父~客气的说了~这么好意思~你~呢,便自顾自的去了。我当时还真希望她们坚持不让我~,一来我自己的考学宴会~我也从没~~菜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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