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晓是喜欢含蕾的,所以她在想了许久后,也不打算追究什么,她选择相信含蕾。反倒是含蕾,一直在刻意地躲避她,那天的事真的伤她很深,她眼中原先淡淡的隐忍和痛一下子清晰很多,让人无法直视,一眼就觉得格外心疼。
班上还是有很多人在议论,有人出于嫉妒,有人出于不解,有人只是单纯地八卦,只是不会有人了解含蕾心里的疼痛。
含蕾在日记里写道:我沉默却又微笑地守候着痛苦,只为表现得坚强,掩饰是一种异常辛苦的人生。悲伤在路途上,我有一点彷徨,天使纯洁的血液和恶魔黑色的血液在我的血管里抗争,压迫我的神经,让我头疼,放肆的疼痛,可还是要活着。爸爸妈妈的抛弃,并不能说明我也被上帝抛弃了,我会一直坚强,何况还有艺伟,还有艺伟在身边我还要给他幸福。不要去看那个伤口,它总有一天会结痂的,疤痕不退,可它不会再痛。
或许是连当事人都不再追究了,所以过了些日子,无聊的人又有了新的话题,没几个人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不休了。
方艺伟现在是高三学生,原本的很多职务已经停止活动了,可校方已经内部决定将方艺伟接纳为共产党员,并且要在方艺伟和江达之间选一个更优秀的学生包送进大学。所以方艺伟最近为了争取唯一的名额全力以赴,只是偶尔发个短信给含蕾,让她努力学习,准备期考。生活有时候平静得像一面镜子,一点点小小的冲突是不会破坏这种宁静的美丽的,可是一旦有人存心破坏,随之而来的打击必定是有极大的杀伤力。
江达的父亲叫江天,可是她母亲的名字是刘芸。可现在陪伴在父亲身边的那个女人叫汪亚,她在江达心中永远只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尽管江天不只一次强调过,他和汪亚之间是因为爱才结合在一起,可他的解释是无力的。在江达眼里,江天这个男人,是个背叛母亲,背叛家庭的人,更害得母亲自杀死于医院。这么多年以来,父母之间的貌合神离他已经能够看懂几分,可是即使不再爱母亲,在她生病以后为什么总是一忙为借口,不去关心她,他恨的是父亲的绝情和冷漠。在他看来,一个人可以不爱对方,可是只要在一起,就应该去关爱对方,婚姻不是拿来讲一个人陷入牢笼的工具,永远不应该以这样不负责的心态将婚姻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至少,江达一直以为,父亲带给母亲的是一场殇。
那天中午,江天打电话回来,让江达去“一隅之家”对付一顿。江达也习惯了,自从妈妈住院后,家里也就没人做饭了,妈妈以前好好的,时候不喜欢请保姆,所以现在也只能吃快餐了。江达收拾了一下,拿上外套,正准备关门出去,电话铃响了:
“喂,请问是刘芸女士家吗?”
“对,您找我妈有什么事?”
“您是刘芸女士的儿子吧,对不起,你母亲昨晚在医院服用过量安眠药自杀,今早我们医护人员过去换药时,发现刘芸女士已经过世。之前一直无法联系上你的家人,希望你们家属来医院处理一下后事,请节哀顺便。”
江达的心猛地一揪,电话从手中滑落下来:“妈……”江达大声地呼唤,撕心裂肺的痛,一下子攫住了江达的心。隔壁的奶奶听见了他的叫声,关了煤气灶就跑过来了,看见江达失魂地坐在地上,奶奶蹲下来急切地问:“小达,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奶奶,妈妈离开我了,妈妈走了,奶奶……妈妈……妈妈她……”江达抱住奶奶放声大哭。
“孩子啊,咱们去医院带妈妈回家好不好,来,把外套穿起来,奶奶给爸爸打电话,不哭孩子。”从进门就看见他跪坐在地上,轻抚他的背希望他能够平静下来,可是他还是一直在颤抖,一向坚强自立的孩子,此刻是这样的无助。
等邻居奶奶给江天打了电话后,她扶着江达一起去了医院。
江天接到电话猛地一惊,他那会儿正在另一所医院照顾淋了雨,又伤心过度的汪亚,他告诉她他必须去医院处理后事,可汪亚拉着他的手,“江天,我现在也很痛苦,我的女儿昨晚上也没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不行,小达还只个孩子,他那么在乎妈妈,可如今刘芸却……亚,听话,乖乖的等我回来。”
汪亚眼里噙满了泪水,江天慢慢地推开她的手,转手拿走床头挂着的外套,看了一眼她,关上门走了。
等江天到医院时,江达正跪在床前对着母亲的遗体痛哭,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惧的儿子,单薄的背影,他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无助,他也知道失去妈妈对他而言,无异于失去了自己的天,毕竟从小都是刘芸照顾他,江天哭了,泪水突然无法控制住,即使不是爱情的结晶,他还是格外喜爱这个孩子,儿子是他的骄傲,江天一把抱住江达:“小达,不哭了,我们带妈妈回家吧,以后爸爸照顾你。”
“爸,妈妈为什么要丢下我,怎么可以,为什么昨天还骗我说会好好治病?”
“你不要这样想,与其让妈妈遭受病痛,我们不如把妈妈的离开看成是一种解脱,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要学会接受事实。”
“爸,平时中午你都在医院照顾妈,为什么偏偏今天不在呢?为什么医院打你电话找不到你人呢?”
“我……爸爸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办法走开。”江天含糊地解释着。
“所以呢,妈妈临走时就一个人,妈妈很可怜,对不对,作为一个男人,你都不会愧疚吗?”江达说完不再理睬江天,转身帮刘芸理好头发,他一遍又一遍地抚mo着妈妈的头发。他心里明白,爸爸不曾爱过妈妈,在爸爸公司附近的咖啡馆里,经常能看见爸爸和一个美丽的女人一起说笑,那种笑不同于爸爸对他的,更不曾见过爸爸对妈妈这样释怀地大笑过。爸爸并不是那种低俗的人,他不是流连于声色的人,所以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小达,怎么可以这样和爸爸说话,爸爸也许真有要紧是没能走开呢,是不是,如果爸爸知道妈妈的事,一定会最先赶过来的。”奶奶看着江达对父亲说出这么狠的话,再看看江天颓丧的表情,只希望他们父子好好地相处下去,在奶奶看来,以后便是相依为命了。
江天里里外外忙了很多天,江达也好几天没去学校了,那几天,他总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就一个人把相册里和妈妈的合影翻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看,往日的快乐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中一幕接着一幕地放映着,可是爸爸妈妈却没有一张合影,而那张结婚照中间的裂痕格外刺眼,妈妈撕裂这张照片的日子,她第一次发病,而父亲把妈妈送到医院以后,连续那么多天没去探望,如果不是自己强烈反抗,或许那以后的几天他都不会去,连亲情,连责任,这个男人都如此不知承担,江天忽然觉得,为了委屈一生的母亲,这样的父亲,要狠狠地恨。无论江天如何照顾他,他已经能够不愿意再回应这个曾经叫做爸爸的人,他不能容忍父亲对母亲的这种间接谋杀。不爱,可以,伤害,却是一辈子偿还不了的罪。真正将仇恨刻入骨髓的不是这场婚姻的悲剧,而是江天三个月以后就将汪亚娶进门。那天,江达告诉自己,这仇真的不能忘了,他们预谋已久,他们踩着母亲的牌位进门,他们的结合让江达觉得,两个人竟可以将背叛如此昭然于世,忽然间,这世界,一片狼藉,到处是魔鬼的嗤笑声,萦萦不绝于耳。
无意中听见江天和汪亚的谈话才知道,原来雨达是比自己小两岁的妹妹,仿佛一个天大的笑话,笑话告诉他,江雨达是江天十多年前与汪亚的女儿,只是种种原因,他们才送她到美国去,似乎在一直等待妈妈消失,他们终于得偿所愿把她接回来了,这是上天的交换吗。至少在江达眼里,这是一场盛大而残忍的阴谋。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女人这么可怕,为什么父亲间接地害了母亲以后还可以心安理得地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江达心里有了答案。人的仇恨不是一瞬间产生的,它同样需要日久的积累,等到这仇恨在心里生根发芽,人便不知道该如何放弃它了,就这样一直坚持着,仿佛放弃了便是对不起自己的坚持,我们不是败给仇恨,是人这种动物走不出自己一意孤行设下的囚牢,没有离开心魔的勇气,是人的懦弱,是人的悲哀,是人学不会的放开。
奇怪得很,江达并不讨厌雨达,尽管他恨汪亚,这对兄妹却默默地和平共处。雨达或许受到过早的教育,也是个早早懂事的孩子,只是她没有美国孩子身上的热情和自在,反而有一点点胆怯,又夹杂着些许强硬,只不过没有人知道,因为一直生活在别人的家庭里,雨达有太多东西得不到,正因为得不到,她的占有欲才比一般孩子都强,而汪亚和江天的弥补更是让她不知道这世界上得不到的永远比得到的多,她的确是个优秀的公主。只是她知道江达的妈妈死了,所以在江达面前,她只是个乖巧的女孩子,一度失去亲人关爱的她,明白哥哥眼里深深的伤,不忍提及,不忍凝望,一下子就看见了他的落魄,飘忽不定的眼神,一个人静静地疼,孤独而没有依靠。
现在离秋天还早,盛夏的年华炙烤乾坤。窗外的绿树,绿得直晃人眼,有少许几片叶子慢悠悠地飘落下来,给这份蓬勃无意中带来了一点点落寞的情绪,即使原本属于那棵树,也终究还是要有离开的一天,它们不过是提前逃离罢了。江达微微地扬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那已不是我的家,离开才是拯救,免得破坏别人的幸福吧。
学校为了决定唯一的深大保送名额,分别对艺伟和江达进行为期一个星期的考核,而在这过程中,他们震撼于对手的能力和优秀,早就决定视彼此为知己,似乎要在对方身上寻找到自己的价值,或许旗鼓相当的对手才是最真实的朋友。
选拔赛刚过去两天,结果今天就会公布出来,下午第二节课下时,艺伟和江达被叫到校长室,校长向他们公布了成绩,艺伟或许比江达细心一点,所以只比他高2.5分,学校决定把名额给艺伟,但因为江达也很出色,所以他会被送到省里参赛,如果获得前三名,同样会被省重点大学直接录取。
“艺伟,你怎么了?那个电话谁打的?”含蕾轻轻拽扯艺伟,想把他拉回神,艺伟接到电话后一直没有说话。
“是家里的阿姨,她说爸因涉嫌贪污受贿,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艺伟握着含蕾的手,他在发抖,那样独当一面的坚强的艺伟竟也发起抖来。这一刻,第一次在心里最深处产生了恐惧。
“艺伟,你不要相信,叔叔不会的,肯定弄错了,我们回去看看,先弄清楚事情。”
“希望如此。”
艺伟的父亲方严,是市规划处的第一把手,有人举报他收了某家房地产企业的贿赂,私自透露了标底而被拘留,警方手中已经掌握足够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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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十多年前,方严曾利用职务之便,~是把本来和江天相爱的漂亮的汪亚夺为已有。可生~艺伟后,方严却由于政治原因被送~五七~校劳动改造。两年后方严从五七~校回来,汪亚与方严又生~了艺如。方艺伟一直说自己没有~~,那个~汪亚的~虽没有~,但她背叛了父亲,离开了家,还掠夺了~~艺如的生命。艺如还那样小,她才五岁,那天晚~,父亲和~亲在房里吵架,“滚!”父亲~~亲吼道,~~就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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