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吴仁市暑气渐退，不少市民们换**恤衫，开始穿上了外套。当然，这个季节冷暖分界线不太明显，许多火气旺盛的年轻人还是一身夏天的单衫。

慕白身着一件白色衬衣，骑着一辆破自行车，从租赁的民房怀揣着心事来到三里井小学，把自行车停在办公楼一侧凌乱的空地上，就气喘吁吁地跑进了教师集体办公室。

他习惯性地走到最前面的签到办公桌上，蓦地一愣，签到簿不见了。

哎！八点刚过两分钟，谁这么手快就把签到簿收了？

他抬头看了看第一排的王玉梅，王玉梅是他师专的同学，前年两人毕业后一块儿分到了这所小学，同学关系比一般同事要仗己。恰巧王玉梅正抬头冲他使眼色，他立即顺着她那双流顾自盼的眸子转动的方向，才注意到校长赵怀信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我操，撞枪口上了！

慕白脸上讪讪的。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解释，老奸巨猾的赵怀信都会一句还十句地等着他，让他在众老师面前下不来台。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还是甘愿受罚吧。谁叫自己落在赵怀信手里呢。

慕白想到这里，就要返回自己的座位上，刚迈脚还未挪步，赵怀信发话了。

“小白，你这么又迟到了。我们学校规定早上7:30到8:00是教师签到时间，你看现在已经过五分钟了。你这样不按时到校，说轻，是不遵守学校规章制度；说重，就是误人子弟。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夜生活丰富，但也要节制啊！”赵怀信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违规者，岂能轻易放过说教的机会。

“不是，是我昨夜没睡好，有点失眠。”慕白说过之后立即后悔，后悔得直想掌自己的嘴，来晚就来晚了，和他解释有个屁用，他巴不得看自己的笑话哩。

果然，赵怀信“哦”了一声，心满意足地走了。

其他教师都低着头，憋着笑。就连王玉梅也脸红红的，拿着笔，装作批改作业的样子。

慕白有一种当众被人扒光衣服的感觉。他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随手捡起一本教科书，“啪”的一摔，想象中像摔赵怀信一样。坐下来，欲哭无泪。

慕白感觉赵怀信对他有成见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回想自己的一言一行，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他赵怀信啊？尽管自己刚参加工作两年，但也懂得中国的法不是宪法，而是领导的看法。所以自己一直小心谨慎、忍气吞声着，没想到始终像个皮孩子一样不被领导待见。

这一天比一年还漫长。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啊？慕白怀疑分到这所举目无亲的郊区小学，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还不是当初回到家乡的农村小学舒心，起码在家乡有了委屈可以和爹娘说说。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晚上，慕白破天荒没有回到租赁的一间民房做饭，而是约王玉梅去了附近的一个叫沁园春的小饭馆。他知道王玉梅不会拒绝的，毕竟两人是师专的同学，又是一块分到这所小学的。在单位，同事之间都有自己的小圈子，而慕白总是游离在小圈子之外。也不是慕白故作清高，他也想入乡随俗，但那种如芒刺背的排斥感令他心灰意懒。有什么知心话，他喜欢和王玉梅说说。在他眼里，小家碧玉的王玉梅性情温和，与世无争，这让他和她交流起来感到很舒心。

曾有好心的同事要撮合他们俩，理由冠冕堂皇：你们是同学，彼此知根知底，又谈得来。

慕白不很没有动心过，但他觉得王玉梅是城里女孩，家庭条件优越，而且听说刚谈了个男朋友，也就死心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两人的友情。

小饭馆很简陋，包间都是那种用活动板房搭建的。慕白点了四个菜：一碟花生米，一碟菠菜炒馓子，一碟基围虾和一碟红烧鱼块。又要了一瓶老白干。

慕白先给王玉梅倒了一杯，说：“谢谢你赏光。”

王玉梅莞尔，说：“你还跟我客气，但你知道，我不会喝酒。”

“不叫你喝多，就这一杯。”

“一杯也醉了。我还是喝茶陪你吧。”王玉梅推辞说。

慕白见王玉梅实在不喝，也就不再勉强，向服务业要了一瓶果汁，拧开瓶盖，把瓶子递给王玉梅说：“那好吧，我喝酒，你喝饮料。”

“干！”慕白举杯一饮而尽。

王玉梅抿了一口果汁。

“王玉梅，你知道吗？我忽然发觉我到三里井小学就是一个错误。我是从农村来的，应该回到农村。这个城市不属于我。”慕白第二杯酒下肚，就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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