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奕华特意去开开衬衫专卖走了一趟，假装选衬衫，借机询问一位女服务员，是否有一位电视台的主持人经常来。果然，吴洁经常来此选购衬衫的事实存在。服务员告诉他，吴洁是给她男朋友买的，我们这里一有新式样，就打电话告诉她，她一次选好多呢，她男朋友真幸福。

周三下午，吴洁准时来了。黑色连衣裙，钻石项链，手里摆弄着一款苹果手机。她眼神慵懒，大概刚睡好午觉。

最近气色不错。徐奕华赞美道。他把雪茄熄掉，身子往靠背上仰去，这样，吴洁的干净的脸庞，他可以看得更清晰。真是完美的脸蛋，没有瑕疵。也许瑕疵是有的，便是过于完美。

男人和女人最遥远的距离，是彼此对坐，却一言不发。徐奕华调侃着。作为心理师，他算是最专业同时最不正经的。他总是希望通过语言拉近与患者的距离，有时为了达此目的而不免夸张一些。比如，他曾经对一位初恋受伤而有轻生念头的少女说，要是青春重来，我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到你的世界里去。那少女自然喜欢这样的话。身份背后，是性别。性别比身份更基本。

尽管如此，徐奕华在服饰上从不含糊，一直穿得很绅士很严肃。除了夏天，从来都是西装革履，而且把领带打得很漂亮。他自己打的领带，那完美程度，简直无懈可击，恐怕新闻联播的男主持见了也会惭愧不已。

夏天，半袖衫或者蚕丝T恤，从做工到风格，都是很讲究的。他的头发很茂盛，总是梳得一丝不苟。这样的男人，在多数女人看来，应该是既精明又干练的。其实徐奕华也有不修边幅的时候，偶尔三五天不刮胡子，脸上便洋溢出先锋画家或者摇滚创作者的不羁状态。

他知道，这是个另类职业，面对的是另类群体。之所以另类，是因为思维方式与众不同。如果心理师的思维与常人一模一样，那么他不能帮助到任何人。如果精神疾病患者的思维与众人相同，他们不至于将自己置身于无限尴尬而又惶恐的境地。都是极端惹的祸。心理师的作为便是将那些极端思想和行为拉回到常规轨道上来，虽然那可能把事情搞得更糟。但是，舍此别无他途。

什么是常规轨道？认同凡俗琐屑毫无价值的生活，还是将逆来顺受得过且过作为一种衡量自身忍耐力的标准？

很多心理疾病，是自作自受的结果。徐奕华同情的往往是这类人。那些被环境挤压导致人格变形的人，他反倒不同情。

智慧不参与生活，人生就乱套，不是庸庸碌碌那么简单。抱着错误的价值观参与生活，只会将本来和谐的生活变成法西斯式的生活。

吴洁说，我今天来，把那天的蓝衬衫带来了，你说你喜欢的。其实我前男友喜欢的不是这种颜色，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希望你把它拿走。

徐奕华说，我知道，不是颜色的问题，我选粉的黄的，你也会持同样态度。吴洁不置可否。

徐奕华说，你的问题不是什么恋物癖，恋物癖是表象，其实不是的。

吴洁说，你真的这样想？

徐奕华说，我给你的是结论，不是推想。找到症结所在，解决问题并不难。

吴洁问，什么症结？

徐奕华说，告诉我你购置堆积的为什么不是别的，而是衬衫呢？

吴洁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控制不住自己。我也知道买了没有用，但是还是想买。有时已经横下心走过专卖店一百米了，但会突然转回头去买几件，这才心安。

徐奕华说，你的前男友很喜欢衬衫是吗？上次我们的话题没有集中到这一点上。

吴洁说，是的，即便是冬天，他也是里面穿一件衬衫，外面套上羽绒服，里面连背心都不穿的。

徐奕华说，真是古怪啊！他在思索吴洁无意识中说的前男友不穿背心这个小细节。她对那个男人的生理结构必定了如指掌了。

吴洁的睫毛膏用得恰到好处。睫毛忽闪，女人脆弱而孤单的映照。她说，我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衬衫的味道。

吴洁最后眼眶**，说不下去了。徐奕华送她出门。隔着玻璃门，他献上飞吻，吴洁跟他摆了下手，驾驶她的白色桑塔纳离去。

徐奕华坐回原处，闭目养神，他在想吴洁爱上的那个男模的样子。什么是爱情？爱情就是迷上一种味道，久久萦绕脑海，他想。他深深地吸了下鼻子，窗台上的百合花的清香弥漫在四周。它是什么时候绽放的，自己浑然未觉。花如女人，她们什么时候冲动起来，男人往往对此没有预料，麻木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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