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诊所北面的山坡,一阵风过,红叶飘飞,十足壮观。
徐奕华没想到陆萌归来的时候,她完全是陌生的样子。
露脐装,高筒靴,紧身热裤,指甲五颜六色。
那屁股被包得像要崩出来一样,太火辣了!
特别重大的变化是,她烟不离手。徐奕华从未见她吸过烟。徐奕华认为陆萌这是在明目张胆向他挑衅,用行为艺术向他宣告,我陆萌回来了,我就这个样子,看你把我怎么样!
徐奕华心里冒出一句话:小女人的小把戏,看我怎么拾掇你!
一大堆的病例记录需要整理分类,接不完的预约电话。一天下来,陆萌的嚣张气焰就消了不少,她已经像一朵蔫花了。徐奕华给她倒过几次水,她连句谢谢都没说。
喂,徐先生,一会儿五点那个张濛来诊所。陆萌没精打采地说。
你累了就提前回去吧,看你的样子,好像这一阵子的休息没起到什么效果。徐奕华叼着雪茄,一面说话一面透过玻璃门向外望去。对面的时装店人流络绎,身材各异的女子进进出出。
陆萌懒洋洋地说,我还是坚持一会儿吧,还能蹭顿晚饭。
徐奕华乐了,他说,我可没时间请你,我自己煮方便面。
陆萌说,谁要你请,自作多情,一会儿我男朋友来接我。
徐奕华很惊讶,看了她一眼,问她,怎么,这么快就有男朋友了,祝贺!正好我可以一睹郎才女貌琴瑟和谐的风采。
陆萌说,他不会下车的,我男朋友不见陌生人。
徐奕华说,还是蛮有个性的嘛!张濛来了,你可以回去了。这么热的天,你这高筒靴狠了点吧?
陆萌说,我冷呢,走了。
一辆路虎把陆萌接走了。里面开车的男子戴着墨镜,像是三十岁往上的人。
张濛走路有气无力,手里提着汉堡,他是从对面横穿马路走过来的。公交汽车站点离这里三百多米。
他气色很差,眼镜脏兮兮。进来之后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徐奕华说,你的文章在国外的学术刊物发表了,还是真有见地的。
张濛说,那个张濛不是我,我写的东西不给别人看的。
徐奕华说,那你写给谁看?
张濛说,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所有人都这样问我,没想到你也这样问。你不觉得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吗?对于一个不被理解的天才,他的光辉思想难道会被广泛认同吗?如果我被称作疯子,我会很快乐,但是我被人视为正常,这是对我的侮辱。
徐奕华被这样奇怪的逻辑绕得糊涂,他问,你不愿被视作正常的原因是什么?难道天才必须与众不同?我是说在所有方面。据我所知,天才的人格也有极强的大众性和适应性,不然,天才在二十岁之前就被强大的舆论惯性所摧毁。
张濛说,我现在可能真的有病了。
徐奕华很高兴,他问,你指的是什么?
张濛说,我每天晚上十二点前后醒来,有一种强烈的发表演讲的愿望,每天如此。我已经一连讲了五个晚上了。他们要把我送到南桥精神病院去,我都听到了。他们连绳子都准备好了。要是真把我送进去,吃那些能让我丧失理智的药,我担心我的学问之路就真毁了。
徐奕华说,半夜……演讲?你说的是这几天的事?
张濛睁大他那浑浊而不无天真的眼睛说,就这几天。
徐奕华说,讲什么内容,可否给我重述一下,我帮你分析分析。
张濛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演讲:我是宇宙之神,宇宙由我的神力统治,你们所有的臣民都是我万有能量的转化;我是众神之神,掌管万物死生,你看见的一切,看不见的一切,都是我神力的分身……当我伸出手去,想挽救你们的时候,不要把我逼到十字架处,我会向你们发出致命的诅咒,让你们葬身火海,烈焰滚滚!
徐奕华打断了他的演讲,因为他没能够获得实质性对应性的信息,只剩下了响亮的聒噪。
告诉我你的信仰是什么?徐奕华说。
显然,张濛的演讲已经无法遏止。他回答道,万恶的种子遍布此岸和彼岸,万有之神已经来到你们身边,他宽大的羽翼带给你们的不是阴影,而是光芒,请往上看,辽阔的宇宙深处有我缔造的天堂。
徐奕华哭笑不得,他硬是压住了各种想法。他说,听你说了这许多,我终于明白他们准备绳子的用意了。不过,有一点我还有点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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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特的卧室』
张濛问,您有什么疑惑,怀疑我不是~~吗?徐奕华说,我的疑惑是,你为什么意识不到呢?张濛说,意识不到什么?徐奕华说,意识不到你的自控~的缺失。张濛哑~无言,他大概认为没有理由可供辩护。他悻悻地离去。再次得到~消息是在一天~午,徐奕华收到了~来信。他是从南桥~神病院给徐奕华发来的信。信写了六七页,字迹潦草,看得出他心情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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