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院神经外科显微操作技术在该地区的率先开展,一些到我们这里求治的脑瘤病人日益多了起来,本来我们的工作就很忙,这下更加显得繁忙了。更何况到我们这里求治的病人,绝大多数是冲着我来的,那个时候,我简直就是一个超级大忙人。科室吕主任也发现我很忙,就给我分配了一位助手——新分配来的小李大夫,这下,把我从医疗文书的记录和书写中给解放了出来,我感觉轻松了许多,可以有更多的精力来研究疾病的诊断和治疗措施的选择。
从一九九九年开始,我每个月除了需要做十台左右值班时遇到的急诊脑外伤和脑出血病人外,还得再做十余台复杂脑瘤病人的手术,由于经常的在显微镜下保持一个姿势进行手术操作,还十分年轻的我就患上了颈椎病,老是感觉颈部疼痛,查了一下颈椎核磁,发现只是颈椎曲度消失,我很庆幸没有发现其他更为严重的问题。不过,那时自己心里的确还是有些不舒服。可是,当一看到病人那迫切求治的眼神和术后高兴感激的神态,我就早已忘记了自己颈部的疼痛,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切切实实地感到了它的折磨,那种持续的酸困疼痛常常把我从睡梦中“吵”醒,醒来后自己揉搓半天也难以缓解,我就只好麻烦学中医的妻子来给我按摩,因此,我也落下了不少妻子的责怪和埋怨。日子,就是这样在苦与乐的交替中一天天轻轻滑过。
这年初冬的一个中午,我与护士紧邻的医生办公室里值班,科室里除了值班的两个护士,再没有其他人。突然,泌尿外科五十来岁的陈凤来主任找到我,并把我叫进空无一人的医生值班室里,说:
“任大夫,我有一个老乡得了脑瘤,想到你里来请你给他做手术,你看可以吗?”
看他那神秘兮兮的样子,我还在纳闷出了什么事呢,原来只是让我给他老乡看病。于是,我刚才还有些悬吊的心放了下来,回答道:
“可以,陈主任,你放心好了!看你刚才那么谨慎小心的样子,吓我一跳!”我顿了一下,接着说:
“陈主任,您忙的话,让病人直接来找我就可以了!”
陈主任看我太过坦然的样子,就有些担忧地说:
“任大夫,不是我太谨慎小心,我只是想让你给我的老乡做手术!”
“做就做呗!又不是解放前搞地下活动的地下工作者,何必那么神秘兮兮呢?”我更是有点不解地说到。
“哎——,任大夫,有些东西你还不清楚。”看着陈主任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更是迷惑不解了,因此,我更想弄明白我心中的这些疑惑。不是我爱打听别人的隐私,只是,我感觉陈主任的这种非常规的表现与我有关,我想我们两个平时只是有一些工作上的来往,因为他是主任,我是一般医生,这些地位上的差别更使得我们工作上的这种交往愈发的稀少,那他为什么会对我表现出这样的一种神情呢?况且,还专门挑了一个中午我值班的时间来找我,这中间究竟有什么事情呢?想到这里,我心中升起的疑惑更多了起来,于是,我进一步问他道:
“陈主任,能告诉我这样究竟是为什么吗?”
看到我十分坦白和真诚的样子,五十来岁的陈主任看起来有些被打动了,他坐下来,掏出一根香烟递给我,我礼貌地推让给他,让他先吸,当他点燃好香烟并且吸了一口后,我才接过他再次递过来的香烟,点燃后吸了起来。在苦苦的烟碱味道里和淡淡的烟雾缭绕中,两个男人在默默中交流着内心的一些话语。
陈主任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对我说到:
“老弟,看你单纯和真诚,是块儿搞业务的好料,我才跟你多说一点,让你心里也多一个数!”陈主任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看着我说道:
“你问我为什么这样的偷偷摸摸来找你,我告诉你吧,那是因为我不想让某些人给我的熟人做手术,我不相信他们的技术!我害带着病人来时碰到他们,被他们‘热情’地给拦下!咱们医院有些人就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说他们会做,结果,手术一下来,瘤子没拿下,病人不是昏迷就是偏瘫的,无法向朋友熟人交代!咱们医院已经有好几个人遇到这种难堪的情况了,这边是一个医院的来不下面子要说法,那边又无法向熟人交代,感觉十分的难受。”陈主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讲到的这些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但我清楚他这里说的‘他们’指的是谁。经他今天这么一说,我回想起来了,前些时候,也只是简单的知道有两次吕主任和胡丁大夫做的手术不太顺利,好像是一个术后偏瘫了,还有一个死掉了,因为我不是科室领导,大家又没有一起讨论过,我也只是偶尔听到个别医生和护士简短的议论过两次。因为自己从来不爱打听和絮叨一些别人的东西,所以,自己的消息很闭塞,大家也许都已经知道了很久的事情,而我可能却一点都不清楚。
“大家对你还是很认可的,因此,我才瞅个机会来找你,就是想避开他们,希望你能理解,
我今天来就是想给你打个招呼,我叫病人自己明天上午来找你,我就不陪病人了,免得碰见那两位主任大人面子上不好看,你自己看着把我的熟人安排好就行了,这里我先提前谢谢你了!”说完,陈主任悄悄走出了我们医生值班室。
他讲的这些东西让我感觉既诧异新奇,而又有一些说不出的沉重感觉,我不是觉得这些情况对自己来说有什么不公平,而是为那些一心想来找我治病、最后却不如人愿地受到伤害的病人感到痛心和哀叹,又为科室的一些健康发展感到隐隐的担忧!我多么希望到我们这里治疗的病人,充满希望而来,带着满意而归!这种满意不仅仅是对我手术的满意,还有对我们科室的满意、对我们医院的满意、对我们大家的满意!因此,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把陈主任的这个熟人的病给治好,不辜负同事和病人对我的信任!
第二天,陈主任的老乡如约来到科室找我,他是一位四十二岁的农村患者,瘦瘦矮矮的,面色有些蜡黄,走路都显得有气无力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一位长期受到疾病折磨而又营养不良的病人。我认真地在观片灯前一张一张观看者他脑部的CT和核磁共振胶片,约莫七八张,我整整看了有二十分钟,然后又详细询问了他的病情发展情况和此前的一些治疗情况。然后告诉他,你得的是一种叫听神经瘤的疾病,由于发病时间很长了,肿瘤长得很大,直径在五公分以上,像一个小苹果大小,手术难度很大,风险也很大。听到这里,病人的眼神马上黯淡了下来,脸色也有些扭曲和难看,旁边和他同样瘦弱的妻子也一样的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并且她还断断续续地掉下了眼泪。看到这种情况,我的心里也是十分的酸楚,中国的老百姓真的勤劳和辛苦,有些小毛病往往先熬一下;感觉受不了了,才弄一些土法或者土药治一下,能忍受就忍受,能忍受多久就忍受多久;实在不行了,才到大医院来看病,常常是错过了疾病的最佳治疗时机,也极大地影响到了治疗效果。
“不过,虽然你的肿瘤长得很大,但是它是一种良性肿瘤,如果手术成功了,你今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大的麻烦了!可是,由于你耽误的时间太久,你左侧已经完全丧失的听力是很难恢复了。”我又讲到。
听了我这么一说,这对患难共济的中年夫妇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他们急切地问:
“任大夫,咱们这儿能做这种手术吗?”
“能!”我肯定地回答道。因为这种手术我已经做了很多例了,即使他的这个听神经瘤很大,但也不是我做过的最大的听神经瘤,因此对于安全拿下这个肿瘤在我心里是很有把握的。
听到我肯定的回答后,这对夫妇更高兴了。
“大概住院下来需要多少钱?”他们又问了这个他们十分关心的问题。
我考虑了一下,回答到:
“如果顺利话,只需要九千多元!”
“哇!这么少啊!我们打听过,这种病在北京上海这些大地方治疗得需要七八万元,在省城治疗也得四五万,在咱这里手术又能做好花费又这么少,真是老天开眼啊!”他们激动地唠叨着。
当他们稍微缓过来一些神后,那位中年病人站起来,双手**握住我的手说:
“谢谢您!谢谢您!太谢谢您了任医生!”
他回头看了一下他的妻子,喃喃地说:
“秀云,咱马上回家凑一下钱就来住院!”
“好!好!”他的妻子高兴地回到道。
我抬头随便散看了一下,只见吕主任正在直盯盯地看着我,胡丁副主任也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翻看着一份病历。看到他们有些不高兴的神情,我的心里一惊:他们可是我科室里的正副主任,如果他们打别不同意的话,我对病人的许诺很可能就完全成空了!想到这里,我马上起身移到了两位主任的近前,并把手里的片子递给他们一人一张,对他俩说:
“吕主任、胡主任,你们看一下,这是这个病人的片子。”
随后,我又扭过头,对这一对中年夫妇说:
“他俩是我们的主任,让他们看一下再说吧!”
病人听我介绍后,也十分配合地向他们问好,并说了几句客气的话。
这时,胡丁医生煞有介事地把病人叫到他跟前,也煞有介事地问这问那,向病人解释着什么。
这时,病人的妻子突然走到我跟前,对着我的耳朵小声说:
“任大夫,我来时泌尿科陈主任特意交待过让我只找您看,您看俺什么时候来住院最好?”
“什么时候来都行!”
“那我们就后天来吧?”
我算了一下我的班,刚好后天我值班,又没有安排手术,我可以接到他,就对她说:
“可以,就这么定吧!”
那个时间手机不像现在这么普通,联系起来很不方便,即使有个扩机,也常常因为找不到电话打回去,有时候即使有些急事也往往会被耽搁。不像现在,我给你一个手机号码,你随时都可以联系到我。
和病人约定的后天很快就来到了,早上一起床,就发现天上阴沉沉地飘着一些零星的雪花。上午我们进行了一个术前讨论,讨论结束后,我就安排明天手术的一些事情,忙完一看,已经十一点多了。我问了一下值班的护士是否看到一位农村病人来住院,她们都说没有见到,我想可能病人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直到整个下午还没有见到那个病人的影子,我有些失望了,可能病人不来了。于是,我就全身心地准备明天的手术了。
第二天,八点半钟我准时到达了手术室,**师完成**后,我们一步步开始了我们的手术操作。直到下午两点多钟,我才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一出手术室的门口,就见门外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身边斜靠着墙壁的是他的妻子。看见我出来,他俩急忙迎上去向我道歉道:
“任大夫,不好意思,昨天我们那山里下的雪很大,出不来,耽搁了一天,您别见怪,今天我就早早来了。一到医院,他们说你上手术了,我们本来是坐在走廊里等您的,可是,胡丁医生看见后,非得让我们先住院不可,我想反正到你这里了,早住晚住一个样,也就先住上了。办完手续以后,我俩就在这等你了,不看见您我心里起慌,这不,看见您我就踏实了!”
看到这个病人高兴的样子,我不想打断他,让他一口气把想说的话讲完。可是,我越往下听心里越是感觉不安,按照科室的规定,谁收住的病人归谁管理,住院病人的所有治疗权限归他,除了科室主任,别人是无权干涉主管医生对病人的治疗的。更何况,这个病人还是副主任胡丁医生把这个病人给收下的!我的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兆,这个病人的治疗可能又要受波折了。于是,我随便应答着病人:
“住上就好,住上就好。”
这位病人住院后的第二天上午,我正在医生办公室里开医嘱,他急急忙忙来找我,并且疑惑地问我:
“任医生,今天早上你怎么没来查我的房呢?”
看着他懵懂的样子,我也十分难为情地告诉他:
“你现在不归我管,你的主管医生应该是郭大夫,每天查房的应该他去才对。”
“今天查房时我跟郭大夫和胡主任都讲了,我想让你来查我的房,他们没有理会我这个茬儿。我闹不明白了,我来找你看病,为什么只能让他们来看我?”这位病人还是迷惑不解地说着。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9章:第四章 手术之争(续)”内容快照:
『第四章 手术之争(续)』
我看了看大家,有几个人也在开着医嘱,吕~和胡丁副~在一边低低地说着什么,我也不便多~~释,只好对他说:“~照医院的规定,谁收住的病人归谁管理,你没有在我值班时候住院,所以,不应该我管理。”“那我的~术您能给我~吗?”病人十分担心地迫切问到。“这个……,这个……,现在不好说。你不是认识陈~吗?有些事情你还不懂,你先问问陈~再说吧!”我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