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人并不十分多，他们把张玉莹送上火车。六生把她的行李放上行李架，之后，他和吴小丽下去。火车还没有开动，坐在列车窗口的张玉莹，看着列车外面。站在站台上的吴小丽对她扬了扬手，又嘱咐一句：“常联系。”“知道。”她把右手抬起来，向他们招了招。她看见六生站在吴小丽身边，正张望着自己。张玉莹又特意对他招了招手。只见他也把手抬了起来，脸上带着笑，对她扬了扬。

她开始不想叫六生来帮忙运行李，自己最重的是那个皮箱，里面全是书；另两个蛇皮袋就轻了，一个是装在蛇皮袋里的棉絮，另一个装日用品。她可以拿重的皮箱，吴小丽帮忙拿两个袋子。吴小丽不肯，她说就叫六生帮忙吧，他是一个男孩儿。吴小丽出面帮她叫。张玉莹想想也没有反对。把六生叫来时，吴小丽当着她的面对六生说：“张玉莹说不好意思叫你，准备不叫。”

“这有什么。”六生说。

六生来帮自己忙，张玉莹也就顺便问他一下毕业后的打算。他说还不知道，也先离校回去再说。

提着行李从学校出来，三个人都感到一种气氛。离开学校了，这次不象以前暑期离校，可以在开学时再回来。一阵惆怅，那种失落的心情非常稠密。当时吴小丽叹了口气，说真想不到几年一晃就过去了。没有人能把握住时间。不过，它会在我们身上留下痕迹。张玉莹也叹了口气，说想不到大了。真的是不知不觉中。

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自己好象也不是当初的自己。

其实，自己还是自己。变化的是那心情，还有那逝去的时间所给予我们的。这些，都不是我们意志所控制的。是的，我们即然做为生命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么，一切都会随着生命个体的我们的意识来转。一个人，一个生命的个体，认识这点并不能仅仅从个体来认识。

而人们喜欢从个体来认识。这并不是疏忽，而是一种自我。我们都会从这种自我本能来认识。也许之后我们才会思考。一切并不是如此。认识是逐渐深入，前提是我们溶入社会并思考。张玉莹到现在还没有思考，她一直在读书，她所思考的都是浅溥的。相比于书本知识，社会经验是另一种知识。而社会经验是人对社会的认识。只有通过社会实践才能得到。它不会由你所愿。当你进入社会，你会感觉你进入一个旋涡。你不想进入这个旋涡，而并非由你所想不想进入，你已经自然的成为它部分中的一点，你还会感到它把你吸收进去的那种吸力。

这次毕业，对这女孩子来说如许多毕业的学生一样，是人生的分水岭。张玉莹清楚这一点，但对怀着前途忐忑不安的心情的她，只能这样：先回家。从翼州市到她家乡那个县城，列车只要行驶两个小时。她知道父亲会提前到火车站来等她。张新宇买了站台票，到站台上接女儿。在这个小县城，列车进站时没有几个乘客下车，稀稀几个旅客。

张新宇一眼就看见女儿了，只见她从十号车厢下来，右手拖箱子，左手抓着两个袋子。正当她一时不好弄行李时，听见父亲叫：“玉莹。”

她看见正向她走去的父亲。张新宇一走近，就问她：“你在那边怎么上火车的？”。张玉莹一一说给父亲听。上火车是两个同学帮忙送上车，下车时坐在她对面乘客帮她拿行李。那乘客是个黑脸膛的中年人，身上那套蓝军衣很旧了，显眼的是他军用铁壳子茶壶，一直搁在他和张玉莹共用的茶几上。这年头没有几个人用这东西。张玉莹眼光总是落在这茶壶上，并看看中年人。他是半路上车的。当他上车时正好张玉莹对面的乘客下车，中年人就坐下了。

一直默默地坐着。旅途是无聊沉闷的。快到站时，她做下车准备把行李拿下来，还没有等她站好，中年人说：“让我来拿。”说着，他就起身站起来。

他一伸手，就去抓她的箱子；那箱子很沉，又在行李架上的高处，让他一时没有防到：“怎么这么重？”。张玉莹说里面都是书。

“谢谢你。”等他拿下来后，她说。

他没有说话。听说箱子里全是书，在拿下行李后多看她两眼。脸上还带着一种微笑。

也许他早看出自己是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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