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小黑炭悠哉到东市,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了。我心里顿生懊悔,早知道就不把小黑炭带出来了,没它慢有它且就更慢了!
到了这哺时时分,市上的小摊都快要散去了,然而这时候人也尤其的多。因为天黑之前在小贩都要收起买卖了,这个空档里的东西卖的最是低价。就比如那糖人,原本要十钱的,现在就只要三钱……
我看着那黄澄澄的小糖人,便情不自禁的拉着小黑炭走了过去。
我正盯着糖人边走边垂涎三尺,两个穿得一红一绿的姑娘却突然杀出来拦住了去路。
“公子,小女名是羞月……那个……那个……我,哎呀,她有东西要送给公子,快拿出来吧,啊,拿出来……”红衣女子边说边扯着身旁女伴的衣袖,话还没说完便拿起手绢掩嘴羞涩的笑了起来。
果真是羞月……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的拦截一个陌生‘男人’,果真是羞到月亮上去了。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搔首弄姿,青姐姐走了过来有些不知所措的呆在一旁。
绿衣女子也忸怩一笑,红着脸从衣袖里磨磨蹭蹭掏了好大一半天才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我,我定睛一看,居然,荷包上面居然绣着鸳鸯戏水……
真是,真是色胆包天,我不假思索的拒绝:“我不要!”
“公子,你就收下嘛,收下嘛~”两位娇羞答答的姑娘边撒娇地扭捏起身子边朝我挤来……挤来……
常言道‘男女授受不亲’,她们不避嫌倒也行,但我可不愿在这里陪她们胡搅蛮缠,我今儿可是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我还赶着去吃酒呢。于是,我往后连退三步,义正言辞道:“姑娘,人多嘴杂,还是自重为好。“
“俊哥哥,羞月长到现在还没见过生得比哥哥还好看的人呢,哥哥不如跟我回去给家父过过眼……”穿红衣的姑娘满面通红,声音娇嗔边说边迈着小碎步连上前三步,我只觉得一只红灯笼直愣愣的朝我扑来……
没法子了,我暗自在心里长叹一声,我只好拿出我的第二样看家本领了——要比风流谁怕谁!我朝她们展颜一笑,趁她们惊愕之际,我以迅雷之势捏了一下扑到我面前的那个自称是羞月的脸,调笑道:
“唷——姑娘这小脸蛋,比那白面馒头还滑溜……”
“呀——色鬼!”我这招果然管用,两位姑娘立马尖叫着像见鬼似的逃了开去。
青姐姐看到这情景,‘咯咯’地笑道,“黛儿,你这招真绝了!”
“雕虫小技……”
我牵着小黑炭和青姐姐一并走在街道上,看着喧哗吵闹的街面,我顿时心生感慨,我之所以要化作男儿身来东市吃酒,并不是因为图新鲜图好玩,这也是没法子的办法。倘若我以女儿家模样走在这街市上,估计不是被哪个笑脸男人截住就是被哪个女人在后面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我敢说,这长安城里的女人或许不恨那荒淫的迎春楼,但她们没一个是不恨七色的。对于她们而言,迎春楼只是偷了她们夫君的身,而七色,却是占了她们夫君的心。这才是她们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的原由。所以她们对我们姐妹七人又妒又恨,她们尤其恨我,因为我是长安城倾人夫君倾人郎的黛青,因为我是长安城千金换不来一笑的黛青。
我越想越是感伤,走到酒肆门前,我轻声说了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我说:“这世道,男子生得好看是俊才,是翘楚。女子生得好看一点便是祸水,便是狐狸精。”
“什么?”青姐姐没听实在我说了什么,停住脚步转头望向我。就在那一瞬间,只听‘轰隆’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倒了,再接着,便有一个近乎咆哮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哪家的好狗挡爷的路了!”
被这如雷响的声音吓了一跳,我转头望去,一个戴着黑斗篷的胡人站在一只骆驼前面,那嘴里正不停冒白唾沫的骆驼旁倒了一地的稻谷,看着那堆积成一座黄灿灿的小丘的谷子,我不由得一愣,耳边由浮现起那咆哮声,我不由得又是一愣。继而,我便风风火火地冲到那胡人面前,像爆豆似的开口骂道:“你才是狗!你家才是狗!你家世世代代都是狗!”
那胡人没料到我会有这般举动,他身形一振,就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黛儿,别这样。”青姐姐忙上前来拉住我,“是我的大意。都怪我,害人家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粮食。”
听了青姐姐的话,我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胡人骑着骆驼走在青姐姐身后,没料到青姐姐会突然停住,那胡人为了不撞到青姐姐才急勒住缰绳,那骆驼被他这么一扯往后一扬,背上驮着的几袋稻谷全都砸碎在了地上。可不是,那麻袋碎布块都还在那呢……确实是青姐姐的大意,再加上我方才那一骂,就是大错了……
我正面露难色寻思着要不要拉着青姐姐溜之大吉……那胡人却煞是大度的朗声笑道:“原来是这么个如花娘子,在下把方才那句话收回来,算是给姑娘陪个不是!”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我也朝他笑道,这胡人不仅人高马大,这心胸也挺宽大。男人就应当这样,不能小肚鸡肠,不能像某些人,我骂他一句他也要原原本本的骂回来!
我突然发现那胡人身形又是一怔,只听青姐姐有些尴尬道:“好汉大度,小女这就当谢过了。”
我突然觉得我很是自作多情,再说,我现在一身男儿装扮人家又怎么会叫我‘如花娘子’呢……却又听那胡人说:“姑娘太多礼了,不过——那位小兄弟脾气倒是不怎么好唷……”
“我……这……”这话一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我正抓耳挠腮的思忖着该如何解释,却发现那堆稻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面很是扎眼,“咦?这是什么?”
“慢着!”还没等我看清,那胡人便一个箭步冲过去把那东西抓起来塞到衣襟里,完了还他像是心有余悸的长舒了一口气。
我不由看得好笑:“什么宝贝哟,还怕别人抢去了不成?”
“说出来我怕吓碎你的小胆儿。”他走近我附在我耳边悄声说道,接着,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进酒肆,“进来!”
“放开!”我一把把他的手从我袖子上甩下来,这男人怎么一身野蛮力气,我极为不满的瞅着他,不知他在打什么万恶主意。
“你刚刚骂我什么,我听得不大清楚?”一进酒肆,他就大摇大摆地坐到桌旁,他的手指敲在桌上,好像在做无言的警示。
“行,我承认,我家姐姐害你费了好好的几袋粮食是不对,我不分青红皂白就出口骂你是不对。”我本打算好好给他陪个不是,但瞧见这胡人一副像是得了天理洋洋得意的样子,我立即改变了主意,朝他崒然一笑,“不过粮食费了也就费了,话说了也就说了,可收不回来了。”
我这话一说完,那胡人便不再言语了。他依然带着黑斗篷,我虽看不清他的脸,但依然能感觉他好像被什么吓愣住了似的。
不会是被我气胡涂了吧,按理说,他听了我方才的话好歹也得火冒三丈,怒发冲冠一下呀,可他现在却好像冻鱼似的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不由得有些奇怪,于是我稍稍靠近他,想透过那黑纱看看他到底还有没有被我气死——但简直是帘幕无重数,我左看右看除了纱还是纱,谁家的新娘子都没他捂得严实。
“你,在做什么?”倒是他活转过来了。
“没有。”我就势坐到他对面,不由自主的好奇,“好汉戴着这密不透风的斗篷难道不觉得闷热么,还是好汉生得实在是……”
我还没把话讲完,他就兀然打断道:“小兄弟不知,我生得青面獠牙,且,厉如鬼。走在街市里吓了孩童可就不好了。”
就吹吧,吹破牛皮也得当。我长到现在也没见过真生得像鬼兽的人,看他那人高骆驼大的模样,不出大意也就是个生得满脸横肉,或者肥头大耳的胡人,何须装鬼作兽呢。我懒得与他多说。
“我那三袋满当当的稻谷岂是说费了就费了,我堂堂一个八尺男儿岂是你这把瘦骨头说骂了就骂了的,你该如何赔偿我,快与我好好说来!”
我还以为他不计较了,哪知这胡人这般得理不饶人,我白了他一眼:“我赔你三袋稻谷,好汉你觉得如何?”
“不合我意。”
“五袋?”
“不合我意。”
“大不了我也让你骂回来,如何?”
“我连粮食都不要,难道还愿意浪费口舌骂你几句,你以为你值几袋粮食的价钱?”
……我顿时火冒三丈,怒发冲冠:“你个胡人到底要什么,难不成你是太监装成的,磨磨唧唧!磨磨唧唧!本公子没闲空与你再劳废心神!”
……
“黛儿,杨成柏……杨……”青姐姐心急火燎地疾步走进酒肆来,不顾周遭那些醉鬼男人们色眯眯的目光,直径朝我走来。
“杨……”当青姐姐看到眼前的景象时,话语被硬生生截住,就那么瞠目结舌地立在原地。
其实我也好不到哪去,因为此时,这胡人正登起一只脚踩在木凳上,两个拳头捏得骨头‘咯吱,咯吱’地发响。最最关键的是,他几乎跳在了桌子上,他的斗篷离我脸实在是太近了,太近了……
旁人看来他好不威风,好不潇洒。但在我看来,面前像是一张烤糊了的黑糊糊的面饼……
关键是,这面饼居然还在不停的呼气,他的气息全跑我脸上来了。不愧是生活在荒蛮之地的胡人,我居然从他的气息里嗅到了一丝老虎毛,狗熊掌的味道……
几分痒痒几分心悸,于是我只有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面饼面前,半分动弹不得……
我悔,我不应该偷溜出来。
要是我不偷溜出来我也不会来这家酒肆吃酒,要是我不来这家酒肆吃酒我就不会遇到这万恶的胡人,要是我不遇到这万恶的胡人我就不用像现在这么难堪了。
我悔。我不应该骂他是狗,更不应该骂他是太监。即使他真是,我也不应当一语破的,我应当不漏神色。
僵持了好一会儿,那黑面饼才有了声响:
“拿什么补偿我?说!”
为了不让我再不小心提到‘狗’‘太监’这些字眼,我决定缄口不言,惜字如金。
“好!好!”见我不说话,他极怒反笑道。继而他一把扯过青姐姐,“既然你哑巴了,那我就绑你家姐姐上骆驼,绑回我们突厥去,多一个小娘子也未尝不是件美事!”
看他一笑一怒的,我张口便要说‘好汉莫急,莫要狗急跳墙胡涂了。’幸而我反应得快,没把这话说出来。我猜这胡人现在一定是气得龇牙咧嘴,我哪敢再招惹他。
“……”青姐姐被那胡人抓着,一时无措尽吐不出半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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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季)』
“你说且不说!”那黑面饼显然已没了耐心,他~着青~~的~大~已是青筋~起。“得,得,得!”看他那架势,我真怕他会把青~~给绑到那吐白唾沫的骆驼~再掳去他们那遍地野兽的地方。情急之~,我只好瞎编一通了,我把青~~从他~里逮出来,朝他讪笑道:“大哥,实不相瞒,我是在东市西~坡小桥边~替人算命的李家老六,好汉~我李小六便可。”“嗯?”那胡人有些~不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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