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怎么办呢？这样眈搁下去可不行啊。贾光联的病情在不断的恶化，已发展到常常昏迷而不省人事的程度，院方也在不断催促，要求尽快拿定个主意，再这样继续拖下去恐怕维持不多久了。

贾旭在父亲的一次昏迷中，面对母亲坚决地提出了尽快进行手术的要求，其态度的坚定容不得任何人劝说和阻拦。在他看来，是父母给了他生命，是父母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是父母教会了他懂得爱。那么，见父亲面临死亡而不救，还谈什么自己的生命和至真至纯高尚伟大的爱呢？

是的，足球是贾旭所钟情的，是贾旭已像他父亲那样视如己命的一部分。但是，如果父亲就这么的去了，即便他体格再强健，他还能一心一意驰骋于足球场上吗？心不安理不得的一个人，怎么去完成他日还长天也久的事业呢？

命运捉弄人往往就是那么的巧妙和神奇。假如贾光联这个病早得上两三年，事情也不至于让人难以决断。那个时候，贾旭虽然已展**足球才华，但他本人还只能说得上是喜欢，却不至于有今日的难舍难分，不恰当地说，就像一男一女的爱情，若是在萌芽之期予以斩断情丝，事情就好办得多，也不会生出什么意外枝节。再说，那个时候，贾光联对贾旭还没有寄托特别的厚望，因而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坚决不愿接受这个儿子的肾脏。

从另一个方面说，假如贾光联不患病，或不患这个需要以牺牲儿子的前途为代价的病，那么事情也会是另一种结局。即便用再多的钱，那也只是个将来还债的问题。可如今，要了儿子的一个肾脏，怎么能一个“还”字了得呢？

院方在征得韩桂珍以及贾慧、贾兰、贾旭的同意后（贾晗不在场），决定进行肾移植手术。在贾旭提笔准备签字的同时，母亲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她劝儿子再考虑考虑，免得日后后悔，或有的什么意外，到时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然而贾旭丝毫没有犹豫，他坚信自己不会后悔什么，为了亲爱的父亲，就算丢了这条性命也值得，本来他的生命就是属于父亲的，怎么存在后悔呢？他安慰了母亲一番，待她平静下来后，像一位英雄一样：慷慨地落笔签字。只等和父亲一同进入手术室，用自己的爱去换取父亲生命的延续。他感到自己正肩负着一种庄严神圣而伟大的使命。

手术很顺利也很成功。贾光联和贾旭父子俩躺在同一个病房中接受医院的进一步观察。在这期间，他们的交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而且更多的是情感的交流。这并非完全是用言语来表达的，有时，他们之间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是情感的传递、温暖的互融。一方是欣慰有加，心地宽松；一方是心暖如春，天伦有乐。

随着情况的日益好转，父子俩的谈话也相应增多了。不知不觉中，也不知是谁，在某一天提到了足球。

两人都十分明白，他们还在恢复当中，而眼前的事实（换了肾）又是无法更改的，感伤既没有必要又不可有之，否则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因此，父子两人虽说谈的是足球，但显得很平和和很轻松，仿佛他们不曾痴迷甚至一点都不热衷于足球。

他们谈的是关于自己对足球的认识和理解，谈的是中国足球的现在和未来。这些内容是他们谈话的重点，因为他们都具有一种乐观的心态，都认为中国足球起步很晚，起步于欧美已有一百多年历史的现在，虽然还很落后，只是一个足球“弱国”，但他们相信，既然有了起步，就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就像中国的乒乓球和女排等等，经过一番努力与奋斗拼搏，不都成为了各自领域的强者吗？而且，他们都从郑亚涛那儿得知了，中国足球即将有自己的职业联赛，大概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吧。到那时，他们都将亲眼看到中国足球的腾飞，看到中国人又在另一个新的领域里扬眉吐气，威振世界。

贾旭借此告诉父亲，他的选择是十分明智和应当的，要不然，父亲怎么看得到中国足球的光辉灿烂的明天呢？这不正是贾光联一生所向往的吗？

至于贾旭的未来，做儿子的早考虑好了，而且事前也同郑亚涛谈过了，虽然将来再不可能在足球场上冲锋陷阵，但可以走另一条路，那便是进大学体育专业学习足球知识，将来在小学里任教，选一些苗子从小进行培养。说不定这种做法比自己一个人当足球队员更有价值更有意义呢。同时，用这种方式，不一样是在圆自己的足球梦，为中国足球尽一分力吗？

父子两人在病房里畅谈着，展望着，为着一个共同的梦想而兴奋快乐着。好象他们不曾进行过手术，不是躺在病房里，而是在一个梦想的王国里畅游。他们乐融融的气氛竟让周围的人感到有些意外和羡慕。韩桂珍自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贾光联的病痊愈了。可让家里背上了十二万多元的债务。而四个孩子中只有大女儿贾慧出嫁了，另外三个孩子都尚未成家，其日子是怎么过的，可想而知。

不要说贾旭继续上体校，就连几十块钱一双的足球鞋都难得买了，加上换掉了一个肾，从根本上决定了他不再可能从事足球这样的运动了。因此，他只能一心一意的回到教室里读书学习，把心爱的足球藏到心灵的最深处。这是他当初决定为父亲换肾时就考虑到了的。他并没有怨也没有悔。但叫他彻底忘记足球却是不可能的。他相信这只是暂时的。他不是要从另一个途径去实现自己的足球梦吗？

为了考取大学，他更加专注于文化知识的学习。同时，他一直记着郑亚涛给他的许诺，只要文化考试分数达到了，就一定让他进体育专业学习，而且专攻足球。所以，在学习阶段，贾旭利用一切空余时间自学足球方面的知识。虽然身体决定了他不能参与大运动量的活动，但结合理论，做些基础技术运动动作还是允许的。

做这些基础的动作一方面是为了过一过足球瘾，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如果将来真要教小学生足球的话，给他们做示范动作是必须的。因而，就像拳不离手、戏不离口一样，最基本的东西是绝对不能荒废了的，哪怕有点生疏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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