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刘幻圣家的刘三娃两天没来学校上课,我跑到三年级去问刘二狗:“刘三娃什么事去了?”刘二狗说:“我哪晓得,三娃他两天没找我耍了。”我以为刘三娃生了病,当天放学后,我决定去刘幻圣家一趟,看看情况。刘幻圣家离学校有三里路,我去的时候,老远就听到刘幻圣家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再走近一点,那声音就分辨了出来,是刘幻圣教他儿子刘三娃在“算卦”。我隐约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我迟疑了,油然而生一种苦涩的困惑。我想折身回去,可走不远,我又走了回来,停下,又走了回去,思想在黑下来的天色中,始终找不到一种舒坦。
我是第天的中午的时候再去的刘幻圣家。我问刘三娃什么不去念书了,刘三娃没有回我的话,继续跟着他的父亲刘幻圣振振有词的念着“八卦谱”。刘幻圣见了我,停下来问:“吆,刘老师来了,怎么当老师的也信我们这一套,是不是想算算命?”我说:“我的命好着呢。”接着问:“你家三娃什么不去念书了?”刘幻圣奇怪的笑了:“有什么好念的,干我们这套,能认识两个字,说出两句话来足够的。”我说:“三娃他还小,小学没念完呢,你就想把他当接脚的人教。”刘幻圣来了精神:“教又什么的,我家比谁穷了,穷的人还老往我这里送钱呢,想着发财,你看,又来了个求财的人。”我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出头的村民正往刘幻圣家这边走来。刘幻圣对我甩了句话:“生意来了没空,刘老师我忙去了,你想坐着就坐,想站着就站,三娃,拿香来。”边说边笑呵呵跑堂屋去了。我无奈的走了出来,站在阳光里,感觉到的不是舒畅,而是一阵昏厥。
几天后,我在从学校回家里的路上碰到刘三娃在田里挖菜,我跑过去问:“三娃,你到底想不想念书了?”刘三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周,见他父亲不在,说:“想又不想?”我问:“什么意思?”他苦着脸:“念书好是好,能像波伦叔叔一样到城里去,可我爹说,不念书,在家能赚钱,等有钱了,能到更大的城里去。”我说:“三娃,你小的很,还是个娃仔,没念多少书,到了大城市,字都认不了几个,就是去了,也找不到回来的路呢。”又说:“三娃,明天就去学校。”他摸摸自己的脑袋:“我要是去,我爹会骂我,不给钱花。”我说:“你爹要骂,要他来骂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扛着菜回去了,我还站在原处眺望着眼前贫穷的村庄。
第天,刘三娃刚进到教室,他爹刘幻圣紧跟着来了,揪着三娃的耳根往教室外拖:“死崽仔,谁让你又来了,快跟我回去,那八卦你还念不了几天,你还想不想活。”刘三娃哭了,喊:“刘老师,快来呀,我爹打人了。”我慌忙从房间里跑出来,拉着刘三娃往教室里跑。刘幻圣跟我急了:“我说刘老师,我家三娃念不念书你可别管,管着了你供他吃饭呀,你那几个工资管得着吗?”还说:“我跟你说,我们其实都是靠嘴巴挣饭的,你站在讲台上讲,我在自家堂屋里讲,你讲给学生娃听,听了又有啥用,我讲给村民听,他们有的发财了呢。”我茫然起来,失去了意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幻圣将刘三娃从教室里拉了回去。
我没有心情上课了,刘幻圣的话在我脑际忽隐忽现的,久久困扰着我。我沿着那条小路,犹豫的走来走去,一天没有去学校上课。下午的时候,罗校长打发易小姿来我家找我。我找借口说生了病,身体不舒服想休息。我托依姿帮我代课,接着休息了两天。这两天我去了现任村支部书记刘央民家,把刘幻圣不让他儿子刘三娃念书的事跟刘央民讲了。刘央民老久没出声,等我准备走的时候丢给我一句话:“我管得了村里的事,管不了村民家里的事。”我愈加茫然起来,不知所措。后来我才知道刘央民不是不想管,怕的是刘幻圣用“法术”咒他,会倒大霉,丢了那个村支部书记的“官帽子”。
我无限困惑,真不知道要是父亲刘一染还活着,还是村支部书记,会不会跟刘央民一样,害怕丢了那个“官帽子”。在困惑中,我最终想到了刘波伦。不久,刘波伦下来和乡政府的人一起到刘幻圣家,做刘幻圣的思想工作,才好不容易把刘三娃从新劝回了学校。还对刘幻圣从事迷信活动进行了教育和罚款。为此刘幻圣对我老是怀恨在心。那时,我根本没有害怕他会用什么“法术”咒我,我只感觉我做了一件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那是我原来的初衷。继父和母亲倒确实被吓了好一阵子,但过去好一段时间,没发生什么倒霉的事,那种害怕就慢慢平息下来。
我对教书又有了信心。有回刘波伦从县城回乡里,我问他:“我那个‘代课’的头衔能不能去掉?老师就老师,老带着个代课两个字没劲。”刘波伦说:“上回乡里会考你班的学生考的什么样?”我得意起来:“第一,全乡第一。”刘波伦说:“行,我先找陈一丹父亲讲讲,应该没问题。”一个星期后,刘波伦给了我答复,说下学期帮转为正式的。我高兴了,不久便跟易小姿钉了婚,总算感到了生活的幸福存在。
幸福还在延续的时候,倒霉的事终于来了。倒霉的事是从刘波伦家的耕牛开始的。那年开了春,到了耕田的季候,刘波伦父亲刘甲天从乡里花一千一百块钱买了头耕牛,准备耕田。耕牛买回来不久的一天夜里,耕牛逃了出来,跑到我家的菜地里偷吃了一片青菜,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耕牛死在了离我家菜地不远的田头里。一大早有人喊:“谁家的耕牛死在了田头啦。”附近的村民听到喊声都跑了过去看。
刘甲天晚上和他老婆干了那个事,掀被窝着了凉,天蒙蒙亮就蹲到厕所里拉肚子,他老婆要尿尿了喊他半天没出来。那个“谁家的耕牛死啦”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刘甲天蹲不住了,连屁股没来得及擦干净,扯着**就跑了出来。刘甲天一眼就认出是自家刚买的那头耕牛,他难过了,伤心的跪到耕牛的旁边哭了起来。有人劝:“有什么好哭的,人死了都没得哭场,还是头耕牛呢。”刘甲天果真不哭了,倒不是因为村民刚才对他讲的那句话,他又要拉肚子了,他站起来想往厕所里跑,可来不及了,还没等他站稳,那东西就拉在了裤兜里,那个难受。这事好就好在没让村民发觉,要不然就闹出笑话来,说不定会“殃及”到子孙后代呢。不过他自己觉得蛮好笑,哪还好意思又哭又笑的,只好硬撑着叫村民把耕牛抬回自己家里了。
继父听到消息后,跑到刘甲天家,对刘甲天说:“这耕牛什么死了,可惜,吃不完,不如便宜点上乡里卖了,总还能有个钱,我今天就不杀猪了,帮上乡里卖牛肉。”刘甲天赞成我继父刘苍山的,先叫他老婆去灶屋烧水想洗个澡。他老婆骂了他一句:“炮子打的,剁脑壳死的,背时鬼,深更半夜的硬是要爬到我身上来,冻了放那边,倒霉的事来了就怪你。”说完很不情愿去了灶屋。刘甲天洗了个澡,感到了一阵异样的轻松。继父抽空帮着把耕牛给剥了,跟刘甲天一起上乡里卖了一个上午,为刘甲天挽回了七百块钱的经济损失。刘甲天很感激,硬要给我继父二十块钱的工钱,我继父死也不肯接。刘甲天没再推,把我继父叫到家里喝起酒来。两人一直喝到我散了课从学校回来,母亲让我去刘甲天家里叫继父去邻村收肉钱。酒喝多了点,继父和刘甲天都醉了,我把继父扶了回来,不久,继父喷着酒气,困了。我问母亲:“甲天叔家什么好事,把继父叫去喝酒了?”母亲说:“哪有什么好事,他家的耕牛死了,继父帮着上乡里卖牛肉,刘甲天叫去喝酒的。”我没再细问,回到自己房间里备课。
到鸡进笼子的时候,屋外传来刘甲天依然还带着酒醉的声音:“没看出来,原来有些人的良心被狗吃掉了。”我以为甲天叔是喝多了酒,讲胡话,所以没有出来看。继父刘苍山听到刘甲天的声音,从**“嗖”的爬了起来,觉得刘甲天的话是针对他来的。继父跑出去:“我说甲天,你在这里讲哪个?”刘甲天拉长声音:“我想讲哪个就讲哪个,关你个卵事。”继父就明白了,是刘甲天喝醉了酒,怀疑他家死的那头耕牛是我继父弄的鬼。我继父就对刘甲天讲:“甲天,你可不能乱讲。”刘甲天气愈来愈大:“讲又怎么了,嘴巴是我的,我崽伢仔在县里,怕哪个。”继父火了,趁在酒劲上,跑过去跟刘甲天争执起来。我听到吵嚷,慌忙从房间出来:“什么的?”边说边劝架。母亲也跑了出来:“喝多了撑的,力气没地方放了”。刘甲天还在吵:“我家那耕牛没......没那么容易死的,我要报派出所。”继父回了句:“我没干亏心事,你就是报联合国我也没怕。”我打住继父的话:“甲天叔,什么事可以讲。”刘甲天没当回事:“你有什么了不得,那个代课老师还是我崽伢仔帮的忙。”我就不明白了,什么扯到我代课的事上去了。继父从来没有跟人打过架,听到这样气人的话,这回疯了似的,跟刘甲天动真格了,边动手边说:“我家被你家耕牛偷吃的菜还没找你赔呢。”然后扭了起来。我和母亲拦都拦不住,后来还是附近的村民听到争吵声,跑过来劝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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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关于命运的叙事(10)』
那时天已经黑了。事情的发生还得从~午的事说起。刘甲天喝醉了酒,~也想不通,好好的一头耕牛买回来才几天就活生生的变成~的了。他开始猜疑我的继父,可怎么想,都~我继父跟他无怨无仇,吃了几棵菜也不至于把牛给~~。问题在于这牛为什么~了,~了就一定有原因,这原因在哪里呢?刘甲天困在~~想了一个~午,没想通。她老婆也想了一个~午,一样想不通,就跑到刘甲天的~边:“我说甲天,你到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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