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夕阳余晖，洒在校园，依然是暑气逼人。学生们刚刚吃了饭，散步的散步，打球的打球，有的还跑去山脚河里洗澡。只有校园后的枫林，一片静寂。

在朱振华的办公室，端端正正坐着全班九个班团干部，他们刚讨论通过了本学期班团工作计划，班长罗小林和团支书肖小枫，分别就班委会和团支部工作的开展情况作了汇报。

朱振华认真听取了他们的意见后，对工作计划给予了肯定。接着，他递给罗小林一张油印纸，说：“这是学校新修订的校规十五条，你宣读一下，会后要向全班同学多宣传，大家要自觉遵守。”

罗小林接过，开始读起来：

为了加强校风建设，维护学校正常的教育教学秩序，促进我校学生健康成长，特制定校规如下：

1、学生一律不许赌博或变相赌博。违者，视其情节轻重，将给予记过处分或送交公安机关依法处理。

2、学生应举止文明，不打人骂人，不参与封建迷信活动。违者，将给予警告以上处分。

3、严禁看色情、凶杀、迷信的书刊、录像、影片，严禁听、唱不健康的歌曲，严禁传抄黄色淫秽读物。违者，将给予警告直至开除学籍的处分。

4、学生上课或自习不认真、不遵守课堂纪律，扰乱课堂秩序，经教师批评教育仍不改正者由家长领回教育，有悔改表现后，由家长带回学校，在班上公开检讨，并保证今后不再违反，方能回校继续学习。情节严重的，还将给予警告以上处分。

5、上课期间，与学习无关的杂志、小说小报、连环画等一律不要带进教室，一经发现，一律没收。

6、凡考试作弊，经当场查获或别人检举，该科成绩一律记零分，并视其情节轻重给予纪律处分。

7、住校生不遵守学校公寓的相关纪律，影响他人休息者，根据情节进行批评教育，直至纪律处分。

8、严禁谈恋爱。男生不许进女生公寓，女生不许进男生公寓。违者，视其情节轻重给予批评教育或通知家长领回教育，直至开除学籍。

9、不要吸烟，饮酒，不要乱丢乱甩，不要随地吐痰。违者，给予批评教育直至记过以上处分。

10、凡在学校和班集体中拉帮结派，讽刺打击进步，搬弄是非，严重影响团结者。责令公开检讨，并给予记过以上处分。

11、学生应艰苦朴素，衣着整洁素雅，不要穿奇装异服，男生不留长发，女生不染发、不化妆、不戴首饰，男、女生均不许穿拖鞋、背心进教室。单独一人，不要进教职工寝室。违者，视其情节给予纪律处分。

12、学生应虚心接受老师教育。若公开顶撞、谩骂和出手打人，视其情节轻重给予批评教育、检讨、赔礼道歉，给予记过以上处分或送交公安机关处理。

13、学生应尊重全体教职工，见面行礼或主动问好。进办公室必须喊报告，同意后方能进入。

14、同学之间要互助，正常交往，不叫侮辱性绰号，不欺侮年幼体弱同学。发生矛盾，多作自我批评，不能将其扩大，应向老师和领导反映，严禁打架斗殴，违者，视其情节，给予批评教育直至警告以上处分。

15、学生应注意安全，不翻越围墙，不违反交通规则，不准私自下河游泳。违者，视其情节进行批评教育直至给予纪律处分。

纸都八中政教处

1993年9月

罗小林刚读完，黄国平不高兴地说：“不准私自下河游泳。这条也太苛刻了吧。我们男生，哪个不喜欢下河洗澡？”

邓先青也嚷起来：“是呀是呀。还有不许穿拖鞋、背心进教室，这肯定是周老鬼定的规矩，简直在剥夺我们的自由权利，我抗议！”

邓先青平时自由散漫惯了，经常在晚自习的时候穿双破烂拖鞋、一件旧背心到教室，活脱脱一副屠夫像。站在他身后的刘曼丽忍不住笑了，打趣道：“我看这一条是专门为你设的呢。你要感谢周主任，正好纠正你的形象啊。”

几个班团干部都笑了。

朱振华却一脸不快，严肃地说：“这十五条校规，是学校领导集体研究制定的，还征求了我们年级主任的意见，大家想不通也要想通，抗议无效，必须无条件遵守。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散会。”

很快，学生干部陆续走了，唯独肖小枫坐在原地未动。

“你有什么事吗？”朱振华亲切地问。

“难道没事就不能坐这儿吗？”肖小枫眼中掠过一丝狡黠，大胆反问。

这女生，真有意思。朱振华心里想着，想起枫林里的一幕。

“朱老师，没想到是你当我们的班主任。”

“难道我就不能当你们的班主任吗？”朱振华学着她的语气反问。

两人相视开心笑起来。这笑，很快解除了一道无形的拘谨。

“朱老师，你的课讲得太棒了，同学们在半天都在议论哩。”

“不，我经验不足，不了解农村中学生的心理，偏离了教案。”朱振华记起那天上午的狼狈相，有点自嘲。

“我骗你不成？连最调皮的邓先青都服了你了。”

“是吗？”

“是啊，你看他最近上语文课总是出奇的安静啊，要是以往陈老师手上，上语文课就是他吵闹的时候，谁都拿他没办法，嗨，你真行！”

没料到这女学生如此健谈，两片小巧的**，一张一合，简直是在放连珠炮，朱振华让她瞧得不自在起来。不过，教师的敏感使他警觉：邓先青的反常，一定是另有原因的。一个平常调皮惯了的男孩子，不会一下变得驯和的。记得刚进校门时，政教处主任兼高三政治老师周主任给他敲过警钟，（198）班是全校有名的差班，学生思想复杂，问题多，工作不太好做搞。他现在是迫切需要了解每位学生的思想状况。

肖小枫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接着拿班里部分典型同学的情况向他作了介绍。比方黄国平虽然有过劣迹，有家庭优越感，瞧不起农村学生，讲哥们意气，与校外社会青年有来往，但他还是有不少优点，学习比较用功，喜爱体育运动，乐于助人，经常帮助困难同学。邓先青性情直率，耿直，倔强，爱耍牛脾气，晚自习偷看小说，影响了学习成绩。黄美丽平素爱打扮，过分的香水味使女生都反感，她还是个舞迷，最近对学习不太专心了，她说反正考不起大学混张文凭了事。贺东局嗜烟如命，李志成爱打牌，挨了学校几次处分就是不改。等等。自然，她也讲了自已好多缺点，还说了同学们对政治老师周真明的反感，说周真明不近人情，常常虐待学生，英语课刘老师讲课方法呆板，死搬硬套。

肖小枫诉说这么一大串同学老师时，朱振华一直认真地听着，手中的钢笔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看来，这个班的情况果真如杨主任所说的“复杂”。他不由眉头轻颦，用诚挚的感激的目光望着她：“谢谢你，肖小枫同学，给我掌握了这么多重要的东西，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班务工作刚刚展开。作为毕业班的班主任，他的最大心愿就是希望学生们顺利毕业，考入理想的高等院校。今天的会开得很好，希望你们支持和协助我的工作，把198班由全年级最差的班变成最优秀的班。你是团支书，同学们的思想工作就全靠你了。”

“放心吧，朱老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肖小枫挺自信地说，“我相信全班同学都不会让你失望的！”

朱振华欣喜的目光盯着眼前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女，有这么通情达理的学生，他还顾虑什么。不过，他记得她那天上课时那莫名其妙的笑，余恨未消地问：“那天你上课时笑什么？”

肖小枫看着他装模作样的神态，忍不住“扑嗤”一笑，美丽的睫毛眨呀眨，攸地不动了，轻低下头，两颊飞起两朵红云。见他如此，朱振华觉得自已不知该说什么，气氛显得尴尬。

“我该回教室做作业了。”到底是个机灵的女孩子，她很快抬起头，眼角掠过一丝温柔。

“噢。”朱振华这才发现自已有点失态。“没什么事了，那你就回去吧。”

肖小枫袅袅婷婷的身影渐渐从他眼中消失了。

这真是一个捉摸不透的姑娘！朱振华自我解嘲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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