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阳与我的生活无关。"--这是李芳努力自戒的观念。

一次两个人闲聊起相识前的感情经历来，李彬说起许多女人的名字，他回忆时不自觉的陶醉，不小心把李芳的醋瓶子给刺激裂了，她忍不住开始胡诌，一脸幸灾乐祸地提起冯阳，她说他才情兼具，英俊潇洒，卓尔不群，并且曾经可歌可泣地为她李芳若痴若狂。李彬马上严肃地问：他现在在哪？

李芳一看他认真了，心里有种促狭的快感，于是懒懒地说：和我一样，跟一个爱他他也爱的人结婚了。这样胡诌着时，她的心忽然酸了一下。可是，可是谁给了她嫉妒和吃醋的权利呢？李芳觉得自己挺可笑，也挺可怜的。

结婚的时候，李芳没有想起冯阳，她觉得她已经成熟起来。冯阳远去了。

……

壁灯柔嫩的光辉铺在冯阳的字迹上，使那些字也变得温软暧昧起来，恍惚有两道朦胧着的目光正在抚摩着她的脸。

李芳忽然轻笑了一下，在心里嗔怪道：我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芳摇了摇头，苦笑一下，小心地把信折好，装进信封，重新放回抽屉。李彬不在家，她可以放心地不锁它了。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紧张这样一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同学来信，李彬在这方面就比较开明，偶尔会拿来一封女学生写给他的情书，声情并茂地朗读给她听，然后和她笑做一团，听凭她嫉妒得用枕头狠狠地砸他的头。

李彬是狡猾的。当那个叫璐璐的女孩儿突然走进他们的生活时，李芳才恍然大悟地发现了李彬的狡猾。李彬是借暴露来掩藏的高手，他巧妙地反用了"此地无银"的典故，她被他蒙混得好苦。

唉，都过去了，想它做什么？李芳发现自己有些走偏，赶紧拍了几下太阳穴，在女儿身旁躺下，顺手关了壁灯。

上下班，接送孩子，做饭，看书看电视，偶尔上上网。李芳用了半个月时间，终于适应了没有李彬的生活。偶尔的不可回避的身体上的翘望，也在现实面前慢慢变得乖觉、麻木，逐渐地，另一个样子的生活似乎也就成了常态。

这些天，李彬的电话不多，而且和她说不上两句，就要问："米粒儿呢？米粒儿在不在？"然后电话就成了父女热线，李芳好像只是个专职的接线员。

李芳并不觉失落，反而收获了一些实在的温存。女儿的存在，使她和李彬的感情更亲密也更同志化，有了孩子，夫妻就有了共同的事业，他们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更像一对不文不火的同事了，不过她跟李彬绝不至于把对方看成是"生意伙伴"吧，就像理查德对弗朗西斯卡的态度那样--这一点她还是能感觉得到的，女人不会在所有事情上都骗自己。

她只是对突然寂寞起来的生活不太适应。

似乎仅此而已。

其实，自打和李彬结婚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强烈地渴望过轰轰烈烈天花乱坠的浪漫，她只要做一个小女人，只要拥有一个小女人样的温馨惬意就够了。

虽然她知道这不该是她的理想。

可她的理想已经随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远去了，冯阳是一个使她绝望的季章，绝望到她不再期待和幻想。可是，冯阳却仿佛梦魇，在她似乎已经忘记他的时候会突然冒一下头，撩拨一下她要沉睡下去的记忆。

毕业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人说起冯阳纯属偶然。

那时她已经结婚。有个大学舍友跑到学校来玩儿，她说几周前见过冯阳一面，他正为一个有名的广告公司做文案，有大把的钞票赏，却显得很不得意。

李芳不假思索地说："因为那不是他要追求的。"

女同学拊掌笑道：冯阳也是这样说的，并且----她有些诡秘地泄露--冯阳猛劲打听你的情况，听说你结了婚，挺伤感的。

"冯阳说，像李芳那样的女孩儿真不该太早结婚，婚姻好比一盆污水，会葬掉一个女人火焰一样的才华--啧啧，瞧他对你的评价，听着都烧心！"

李芳赶紧装出虚荣又无辜的样子对同学笑道：没准冯阳单恋我呢。

"单恋？算了吧，谁看不出你的心思？其实你们真是鬼撮合的一对儿呢，唉，搞不懂你们俩，都怪里怪气的，比着装深沉，最后弄得这样。"

女同学的惋惜似乎很真实，说得李芳居然也很真实地伤了一下心。

女同学走了，李芳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她留了冯阳的电话号码，像得了藏宝图似的登记在好几个地方，惟恐不小心弄丢了。可她拿了几次电话，都没有勇气把那个号码完整地拨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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