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坞，一如既往的温暖。春意浓浓的，平和安详。

我窝在狐狸洞里，连动都懒得动，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破云扇。阿爹阿娘不在，八个哥哥也不知道都死哪去了，独独剩下我，守着这一亩三分地。

其实，上坞不大。但也称国。虽然都是些仙龄不长的小仙，倒也是其乐融融。颇有几番凡尘的味道，集市酒馆一应俱全，俨然是外世的城镇。

阿爹是九尾白狐，阿娘是九尾白狐。自然，八个哥哥和我，也是九尾白狐。怎么说也是上古神兽，与龙、凤凰几族齐名。就算再不济，于是长辈了。于是，在这上坞，人人都称阿爹一声君上。我嘛，自然是这上坞的九公主。不过，年纪大了，也不好意思听着人家一口一个公主的唤着，于是干干脆脆地都改称了姑姑。想来以我十万岁的高龄，也怕是占不了多少便宜，我也就受了。

于是，在八个哥哥相继成亲之后，上坞的浅止姑姑自然也就声名远播了。理由嘛，无外乎是，十万岁的大龄剩女，实实是让人震撼呐。

我倒也不在意，一年到头地守着这狐狸洞，连上坞也不出半步。于是，上坞的老姑婆名声终于渐渐淡了下去。

晃晃悠悠地摇着破云扇，我不由得大叹清闲。想当年这上坞山可是人挨人，人挤人的往进走啊，吵得我一气之下下了个迷阵。一个一个地，从哪来都送回哪去。我也就悠闲了。

“姑姑，姑姑”上坞山的小花精月辛打着滚的奔我跑来：“外面，外面有人！”

她呼呼的喘着，手指着洞外。碍？我颇为奇怪，打趣她：“莫不是月辛的情郎来这提亲了？”

摇头，摇头。月辛急躁躁的说：“姑姑，有人闯了云蔷阵！”

噢？当年学徒的时候，除了保命的法子就属这阵法学得精。这云蔷阵可是我的得意之作。普天之下能闯过的倒也少有。

“咱们去看看。”我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服，踱步出去。

洞外的阳光颇好。我眯着眼睛望天，长叹一声。所来之人，我已猜出八九分。唉！可惜了我的清净日子啊！

“小师妹近来可好？”来人声音爽朗，那叫一个震耳发聩。尤为一个“妹”字，咬得是格外的重。

于是，我成功地打了个寒噤。

想当年偷偷下了了坞山溜到人间肆意天下，最最后悔的事就是被师父寒翊当成了狐狸精拎回凉岳山去。好在师父他老人家不杀生。不然，我这只万年难遇的九尾白狐也非得被他宰了炖汤喝不可。

之后嘛，我痛定思痛，决定赖在凉岳山上好好学学这保命的法子。如此这般，男装示人的我，理所当然地成了这凉岳山上的小十一了。

仔细瞧了瞧，可不正是大师兄轻羽么！

我撇嘴，好歹也是活了十万年的神兽，还能让你一个小辈唬住？于是，我手摇破云扇，就这狐狸洞旁的藤蔓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常听上仙们说起，这上坞的云蔷阵这般这般厉害，原来不过是当年师门的五行八卦阵叠上阴阳阵么！”轻羽大笑：“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冷哼一声，我的眼睛都快翻上了九重天。于是淡淡地说：“我这上坞虽是小地方，可好歹也是个国。本上神的一亩三分地上，九皇子道一声“姑姑”，该不犯什么忌讳吧？”

轻羽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隔了好一会，才咬牙切齿地吐出“姑姑”二字来。

我淡然地点头。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轻羽啊轻羽，两万年了，终究还是逃不过我的手心啊！本上神虽说法术不精，可好歹活了万八千年了，还斗不过你一个曾孙辈的？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进行眼波交流，一句话也不说。

眼看太阳越来越沉，一旁的月辛站不住了。扯了扯我的衣袖，又指了指太阳。一旁藤子上的小人参娃也“骨碌”一声滚了下来，万年如一日地鞠躬，然后说：“姑姑，君上交代了，天黑了，您得进洞了。”

我大叹扶头。本上神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阿爹和师父。这阿爹的唠叨可是全都交给小人参娃去做了，让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至于师父??????罢了，我摇摇脑袋，不想了。

天际只剩下一丝光亮。我慢慢悠悠地往狐狸洞里走去。

大半日没说一句话的大师兄轻羽突然开了口：“师父，他，醒了。”

我一怔。天际最后的光芒隐没。我的身子变得轻薄，透明。小花精吓得哇哇大哭。用力一推，把我推进被夜明珠映得灯火通明的狐狸洞。

我拍了拍月辛的脸，一步一步向狐狸洞里挪去。

轻羽扯住我的一只胳膊，顿时，我呲牙咧嘴。撕心裂肺的疼痛直达心底。我甩脱他的手，只见小花精哭的更狠了。眼泪珠子似地往下掉。像极了鲛人的泪，眼睛红红的。

月辛拦住轻羽，抽抽噎噎地指责：“你，不许你碰姑姑！”

一夜的修养，我颇有些恢复元气的意味。伸了伸腿，抻了抻胳膊。本上身我心情正好，倒要出去走一走。

还未及洞口，就看见小花精牢牢地钉在那，一动不动。

“月辛，你倒是够早！”我拉长调子对她喊到。

月辛回头，隐隐有泪花闪动：“姑姑，你快过来。”

我颇为稀奇，这上坞能让月辛如斯这般摸样的人，怕是不多见呢。

“姑姑。”月辛甚是委屈，指着眼前这厮道：“他非要进洞去。”轻羽听完，鼻孔朝天，甚是不屑的模样。

这一提，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大师兄，你说师父他，真的醒了？”

他郑重地点头：“早两日就醒了，是师父说你在这。小十一，随我回去见一见师父吧。”

我草草地收拾了一下，拎起破云扇和一罐子杏花酒抬脚就要走。倒是小人参娃，死死地扯住我的衣角：“姑姑，君上交待过的。”

不耐烦地甩掉他的手。一心只想到寒翊。他，是真的醒了？想到那张狂傲的脸，我的胸口就泛疼。两万年了。他睡了两万年。这上坞山我也守了两万年。够了吧？足够了吧？

“小十一？”青羽唤。

“嗯？”我答。

“师父交代，若你不能完好无缺地去见他，那你就别去见他了。”他郑重的回答。

听罢，我一愣。飞快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完整？我抚了抚胸口，原本焦躁的心情变得闷闷的。转了个身，倚着狐狸洞的青石坐了下来，冲青羽摆了摆手：“阿爹交待，不许我出这狐狸洞。说是面壁思过。你回去，就这么禀明师父吧。”

青羽大惑不解，刚想开口问些什么。我觉得极不耐烦，抬手捏了个诀，将他从哪来送哪去了。笑话，本上神好歹也十万岁了，若连一个区区小仙都对付不了，那这么多年的脸面可往哪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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