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洲在校办工厂干了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他突然收到樱花劳务公司打来的电话，通知他带上两千块钱的培训费去公司培训车床，准备四月底的日方面试，这个消息让方洲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感到难以取舍，但他最终还是倾向于出国培训的这一边，他只好忍心辞掉校办工厂的工作，准备起去劳务公司培训车床的事。

劳务公司的电话中说，十天的培训实行封闭式管理，食宿全在公司，带好个人的这段时间的生活费和日常用品。

董姝帮他收拾好携带的东西，抱起佳佳送出门口，道：到地方安顿下来后就给家里打个电话。

不知怎地，方洲却有了一种离别的伤感，他好像预感到另一种生活即将来临，他故作轻松的道：这么近，骑自行车也不到半个小时，你就放心吧，不就是十天嘛！

方洲来到樱花公司到财务室交了两千块钱的培训费后，又到仓库交押金领了被褥来到宿舍，宿舍由砖块和石棉瓦简单搭建而成，窗户上的玻璃已是支离破碎，屋门被雨水侵蚀的不成样子，屋里脏乱不堪，摆放着二十多张上下层的单人床，人们进进出出，彼此之间也不搭话。

方洲在一个靠近墙角的下床铺好被褥，墙角避风却也阴冷**，整理着床铺，他在想，唉！真是颠沛流离的生活啊，沦落成民工的样子了。

夜幕渐渐落下，宿舍里形形色色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一个个吆五喝六，打打闹闹，好像他们之间已经很熟识了，有一伙人在床与床之间的路道上支起一张桌子，嘻嘻哈哈地打起了扑克，有一伙人围在一起抽着烟高谈阔论，有独自一人“哗哗啦啦”地撩水洗脚的，也有借着昏暗的灯光看黄色小本的，坐在墙角发呆的方洲与眼前的这一切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这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呢？难道以后就和这伙人“合流同污”了，方洲感到很失落，一张前途未卜可怕的网笼罩在他的额头。

半夜邻床的呼噜声让方洲一夜未睡好，刚朦朦胧胧的睡着，天还没有亮，就听到有人在屋外叫喊：快起床了，到办公室前集合，出操了。

宿舍里的每个人都急急忙忙穿戴好跑到办公楼前，已有不少的人站好了队，前面站着一个高个黑瘦的男子，他看看后道：今天有不少的新面孔啊，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日本部的，免贵姓钱，你们管我叫钱老师好了，他又指指方洲这一队道：你们是伊藤二期的，第一天出操，选一位领队吧，他走上前拍拍站在最前排的一位，道：看你挺面熟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声音洪亮的道：报告老师，我叫张炜昕，听到这儿有人嘿嘿地笑了起来。

钱老师也不免嘴角扬了扬，道：好，很有军人的气质，你就做你们组的领队吧，以后每天，你把你们组没有出操的名单交给我。

随后，钱老师吹起了口哨，出操的队伍穿过外环路，向南成片的苗圃基地中间的一条沙土路缓缓跑去。春天的早晨，空气清凉而又**，深深地吸上一口，沁人心肺，浑身感到清爽。可是，方洲刚跑了几百米就已累得是气喘吁吁了，再看看前面脚步依然稳健的小姑娘们，他真是感到惭愧啊。

在苗圃基地兜了一大圈后又转回到公司，重新站好队，钱老师道：以后跑步的时候，保持安静，不要交头接耳的说话，注意自己的影响，让过路的人看到，还以为咱们是“杂牌军”呢，不要让他们笑话咱们，就到这里了，解散！大家击了一下掌，以示对钱老师的回应，各自散去。

早上八点，方洲这伙人都来到办公楼后面的大车间，准备培训车床了，负责培训的老师把大家召集到一块，道：我叫李涛，给你们培训车床，你们伊藤二期，参加面试的一共有三十个人，分两批培训，你们是第一批，希望你们在今后的十天时间里，遵守公司的纪律，不迟到早退，不请假，通过这次培训，公司也在观察你们每个人的表现，对你们的面试结果有很大的影响。

李涛又转身站在踏脚板上，道：你们这伙有谁干过车床？举手，接着四五个人高高的举起了手，李涛笑着拍拍其中的一个高个，道：你就不用举了，你都培训了好几回，也面试好几回了。

高个道：就是啊，我都干了十年的床子了，还让我培训，我说我还要上班，不来培训了，公司还不愿意。

这时，有人道：你不来培训，公司怎么挣你的培训费呢？

高个有些洋洋自得的道：光培训费我就交了好几千了，公司只管收培训费，不管面试上面试不上。

李涛摆摆手，道：只要参加面试就必须要培训，这是公司的规定，这回你好好的干，说不定就能面试上，就是轮也该轮到你了，行了，都别说话了，你们干过的向后站，没干过的向前来，我先给你们讲讲车床的基本构造，型号，和你们面试所要车的件……

李涛讲完后，将培训的十五个人分成三组，分在三台床子上练习。

那些干车床的老手们也不和新手们争床子练习基本功了，闲暇之余和李涛聊了起来。

那位高个道：李老师，你去日本挣钱回来，怎么不再去一次？

李涛边看着他们干活边道：哪有这样的好事，一个人就一次去日本的机会，总去还行啊。

听说李涛去过日本便有一些人围了过来，有人问道：李老师，日本怎么样？日本好吗？

李涛道：日本就是几个小岛，他们那儿的环境很好，很干净。

又有人问道：在日本干活累不累，吃饭怎么吃？

“吃饭都是个人做，有的也吃食堂，吃食堂很贵，干习惯就不累了”

“日本人坏不坏？是不是总找茬欺负中国人？”

“你干好你的活，又不去招惹他们，坏不坏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再说哪儿没有好人和坏人，中国人就全是好的吗？”

还有人问道：日本人见了咱们是不是也鞠躬？

李涛笑道：行了行了，都别问了，等你们去了就全明白了，有问题等培训完了再说吧。

这天中午，大伙吃完了饭都躺在宿舍里休息，钱老师戴副眼镜，手拿一个文件夹来到宿舍。

钱老师道：我点一下名，点到名的，到隔壁的房间里去，说完，他用手指了指前面的一间屋子。

有人问道：钱老师，这是干什么啊？

钱老师将手放在嘴边，小声地道：保密。

方洲和十几个人来到隔壁的屋里，正不知道干什么。

钱老师进来后，道：你们都脱掉衣服，只**出上身来就行了。

方洲不禁问道：这是干什么呢？

钱老师笑了笑道：别害怕，看看你们有没有纹身，大的伤疤。

有人问道：有纹身的不行吗？

有人开玩笑道：钱老师把眼镜都带来了，有纹身的肯定不行啊，一看就不是好青年。

钱老师也不答话，他认真地检查着每一个人，并在文件夹上作好记录。

钱老师走后，张炜昕穿好衣服，道：再面试这一次，如果还面试不上，就继续回厂子干活，不再准备出国了。

高个道：是啊，如果总是不成，忒耽误工夫了，你以前面试的什么会社？

“龟田”

高个有些惊讶地道：干建筑的？

“不，也是干车床的”

“钱老师就是从龟田干建筑回来的，看来不是一个会社”，

高个的话是人们没有意料到的，有人问道：钱老师长得瘦瘦巴巴的，真没想到他还是在日本干建筑的。

高个道：人家也是在日本干了三年呐，听说好像是建桥梁的。

张炜昕道：哎呦！干那个可苦了，远离城市风餐露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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