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惊变
清晨,天蒙蒙亮,万籁寂静,黑夜正欲隐去。一抹青影匆匆穿过古寺幽深的回廊,慌乱的脚步打破了古寺的宁静。
“咚咚咚”
“进来”一声清脆利落的女声落下。青衣女子打开门,急急地奔了进去。
“碧儿怎么样,外面是什么情形?”汪宁身着月白色中衣,慌忙从里间走出。鬓发微乱,神情疲惫,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渗了些许血丝。不难看出她一夜未眠。
“…小姐,秦王大军…”被唤做碧儿的女子目光踟蹰,纤白得手指**地绞着手中的丝帕,欲言又止。
“是什么你倒是说啊,你这幅样子是想急死我吗?”汪宁走上前扼住碧儿攥着丝帕的手,厉声问道。平素她待碧儿亲如姊妹,从未有过责骂,今日这样厉声责问,倒是真把碧儿给吓住了。“对不起,小姐。出去探听的人回报,十日之前秦王大军已攻入皇城,据说大军到达之前皇上已在大正宫???引火自焚。”碧儿战战兢兢地说着。“怎么会这样”汪宁痛苦地闭上眼睛,无力地靠在柱子上。虽然早已料定结局,可她还是无法接受--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专情仁善的帝王,就这样永远地消失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近乎逃避甚至屈辱的方式。怎么会?他明明是无所不能的。指甲深深地陷进皮肉里。疼痛让她暂时稳住了心神,深吸了口气转过头对着一旁不知所措的人儿。“父亲他们可还安好”
“如今京城局势混乱,暂时还没有得到相爷和大小姐的消息”
碧儿说完担忧地看着靠着柱子,愁眉深锁的女子,朱红的映照下精致的小脸显得越发苍白。“嗯”轻轻地应一声,算是对碧儿的回应,汪宁顺着柱子滑坐在地上,似乎是为了整理混乱的思绪伸出一只手抚着略显冰冷的额头,另一只则抵着地面,白皙的手指死死地扣住地板,像是想把它凿出洞来。“看来,汪家这次是气数已尽了,只愿上苍庇佑,保我家人平安.”汪宁自幼与佛结缘,却从不相信神鬼之说,真料不到如今竟会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到那虚无缥缈的琼花仙境。碧儿心疼地抱着她,从前在府里小姐总是带着一脸狡黠的笑和小少爷一起捉弄人,或者撅着嘴倔强地同大小姐争强斗胜,任性也好,霸道也罢,总好过现在,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生气,明明在同你讲着话,眼神却是空洞洞的,不知道灵魂跑哪去了。“小姐,不要担心,我已经吩咐汪德去打听了,一有消息,他会立即回禀的。”汪宁看着碧儿,勉强地牵起嘴角。还真是个傻丫头,消息,这个时候对她们来说,还有什么消息比没有消息更好呢。树倒猢狲散,汪家世代公卿,权势显赫,朝中官员近一半为汪家子弟或是旁系,门生。汪守正本人更是皇帝,不,应该说是先帝最为倚重的臣子,位居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昔日无上的荣耀,现如今无疑已化为最锋利的匕首。只需执柄者一个心念便可使汪家门庭败落,甚至家破人亡。
“小姐不要笑,你笑得好难看”碧儿看着她失神落魄的样子心里越发酸楚,只能收紧手臂**地抱住她,让她知道自己并没有被抛弃。那一年,女孩满怀希望地回云顶上看望母亲,不知为什么,回来的时候便变得更安静,怕生,谁也不愿搭理。有一天夜里女孩突然抱住她“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母亲宁愿伴着青灯古佛也不愿陪在我身边?”“为什么姐姐她什么都有什么都好,永远都可以做父亲的骄傲,家族的荣耀,而我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是?”“碧儿,你知道吗,我其实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女孩委屈地流着泪,不住地抽泣,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悲伤。
碧儿从来都想不透,小姐是相爷的掌上明珠,太子的未婚妻。她明明什么都有,却总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直到那一天,那一天小姐向她说起了童年,说起了云顶山,说起了她的母亲…那个美丽淡泊的女子。
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汪宁轻轻地挣开碧儿的怀抱,“如果有消息,让汪德直接过来回复我,不必通传”她的声音很小很淡但是碧儿还是听清了。
“小姐,不要这样,想哭就哭出来吧”握住她瘦削的肩,企图把她从伪装的坚强里拉出来,她总是这样没事儿的时候笑笑闹闹,一出事就缩进龟壳里,不哭也不闹,却镇定得让人心疼。
“我不会哭,爹爹说过只会哭泣的女子成不了大事,不配做汪家的女儿。”汪宁昂着小巧的下巴,坚定地说。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折射出别样的光彩。碧儿愣住,有那么一瞬间,她竟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另一个人那个才貌双全,名满京华的汪家大小姐。
“是的,小姐。”碧儿默默地推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安静的佛堂里,木鱼发出的钝钝的声响,显得格外刺耳,此刻汪宁甚至想冲上去把它砸个稀巴烂,让那讨厌的声音永远消失,可是她还是忍住了。莲步微移缓缓上前,立在那个正在虔诚地做着早课的青衣尼姑身后。
“皇城十日前沦陷,父亲他们可能已经出事了。”汪宁平静地陈述着这个前一刻还令她几乎昏厥的消息。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青衣尼姑依然低缓地念着佛经。汪宁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到底是夫妻一场,师父何必如此决绝。”钝钝的敲击木鱼的声音依旧有节奏地响着。
“你不要再敲了”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执起那面目可憎的木鱼发泄般地朝窗外扔去。“佛门清净地,施主怎可如此亵渎神灵,阿弥陀佛”青衣尼姑缓缓转过身来,波澜不惊的眼神映着绝美的容颜,就像洛水之上遗世独立的仙子,圣洁而高贵,可在汪宁眼里藏在这美丽皮囊下的却只有自私与冷漠。
“哦,佛门清净地”汪宁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师父有所不知,一直以来宁儿最大的心愿便是有朝一日烧尽天下所有的寺庙,庵堂,让这令人厌恶的佛歇禅语,晨钟暮鼓,永远消失。”汪宁一字一顿地说着,直视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渴望能够找出隐藏在其中的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感情。
青衣尼姑闭着眼停顿了许久突然叹了口气“世事皆有因果,施主何苦如此执着,况且你父亲他…”一个苦涩的笑浮现在清丽的容颜上,虽然只停留了片刻,可汪宁还是看到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母亲的笑容,是美丽的,也是凄凉的,遑论是爱是恨,她对这凡尘俗世,对父亲总还是有一丝牵绊,这个想法惊醒了愣神中的汪宁,她回过神来,寻找母亲的身影,可佛堂已空空如也。
“小姐,小姐”汪宁皱着秀气的眉头伏在案上,思索着母亲那句尚未说完的话,忽然听见碧儿的声音,急忙起身。
“何事如此慌张,可是有父亲的消息?”
“刘大人来了,有事求见小姐?”
“刘兆”汪宁低喃,虽然平日与此人并无过多交涉,可她知道此人乃是父亲的近身之一,颇得赏识,今日到此,必是奉父亲之命。
“现下人在何处?”
“正在中厅等候”碧儿见刘兆前来,也猜出事态严重,不敢怠慢。
“即刻带来见我。”
“是”碧儿应声而去,倒是脱去了平日里的稚气,多了几分严谨。
未过多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房外穿来,由远及近。汪宁抬起头,来人一袭青衣,皮肤黝黑,执着一把古青色长剑,眉宇之间竟有几分遮不住的煞气。
“属下见过二小姐。”刘兆上前,欲向她行礼。
“刘大人不必多礼,此番前来可是家父有事。”
“回二小姐的话,府中一切平安,大人平乱有功,光耀门楣。”
只听心轰然一声,汪宁整个人愣住了“你说什么,平乱有功”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兆。“你的意思是父亲他叛变了。”可是这怎么可能,父亲位高权重,深受皇帝重用,更何况除了是当朝右相之外,他更是平乐长公主的夫婿,皇帝最尊敬的姐夫甚至是未来的国丈,他若叛变那将大娘和姐姐置于何地又让她如何自处。摇着头在心中一遍遍地否定着自己的猜测,她将目光投向刘兆试图从那里寻求解释“你在说谎是吗?我的父亲他怎么可能会背叛舅父,背叛子轩。”
“奸佞当道,清君侧,定乾坤,大人作为臣子责无旁贷。请小姐谨严慎行。”刘兆面无表情地一字一句地纠正着。
“哦,清君侧,定乾坤,是这样吗?”汪宁嘲讽地笑出了声。“可我听说皇上在秦军攻下京城之日已于大正宫自焚,如今君侧已清,不知乾坤又该由何人来定?”
刘兆直视着汪宁满含笑意的眼,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愠色“恕属下直言家国大事大人自有主张,实在不是小姐该操心的,属下前来乃是受大小姐之托,其他的事一概不知,还请小姐不要令属下为难”刘兆从袖里掏出一份书函递给汪宁。
“姐姐”汪宁低喃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狐疑地看了刘兆一眼。“吾妹汪宁亲启”短短六个字清新隽秀,张弛有度,确是姐姐独创的兰花体。汪宁拆开信封,看着信上的内容愣了一下。
“刘大人,姐姐要我即刻回京,如今天色已晚,请刘大人在寺中暂住一夜,明日和我一同启程。”汪宁抬头对着刘兆淡淡地说,仿佛方才与之针锋相对的完全不是自己。“碧儿送刘大人去客房休息。”不给刘兆反应的时间,她镇定有序地安排着。候在门外的碧儿应声而来。
看着他们的背影汪宁不知觉地皱起了眉头“太子有难,速归”她喃喃地念着信上的内容,眸子里再无方才的自持和冷静“太子,子轩,如今国破家亡,你我又当如何自处。”幽静的庭院中茶花开得正艳。一年前,她还信誓旦旦地向某人许诺三月归来定会带上云顶山最美丽的茶花。
“笨丫头,山茶花有什么稀奇的,你若喜欢,不如求求我,我可以把御花园里种满茶花让你看一辈子。”男孩揪着女孩的漆黑的辫子不让走。
“你真是呆子。谁说我上云顶山是为了茶花来着,我是去看望母亲,何况云顶山的茶花是最美的哪都比不上”女孩哭笑不得地解释着。
“哦,这样啊,那你记得一定要带一株回来让我研究一下”
“知道啦,你说了很多遍了。”
“记得四月之前一定要回来,过了季就没办法移植了。”
“好”
“山上天冷,不要着凉了。”
“好”
“见到夫人…”
“赵子轩”女孩终于失去了耐心“舍不得我就直说”
“才没有,谁舍不得你这野丫头了”???
碧儿站在门边,看着她迷离的眸光和嘴角的微笑,终于还是悄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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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回京』
回京“赵子轩,你不~愧疚吗?~为一个~子竟长得这样好看?”~孩~着少年英~的眉,嘟着~忿忿不平地责问。“是吗,你真~我好看?那~是将来我不当皇帝你会嫁给我吗?”“不会”“哦”少年不再追问只是淡淡地笑着,澄澈的笑容里透着从未有过的落寞。看着他眼里的哀伤汪宁很想~前~住他,让他~难过,她是在开玩笑。可是刚一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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