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汪落尽
大周帝国建朝三百余年,幅员辽阔,物富民丰,共有五区十三州。自百年前昭武皇帝北伐匈奴得胜,南诏,东莫,西南诸国俯首称臣,尊大周为天朝上国。明德皇帝在位二十五年,轻徭薄赋,政治开明,设昭明台,开长秋寺广纳贤才。至明德中期百姓富足,四方来朝,国力空前强盛。大周皇室历来人丁不旺,秦王聂冲为明德皇义兄,深受重用,拥帝国百之师。明德二十三年冬,户部侍郎陈宏远上表皇帝,直指外戚专权,后宫干政,祸害百姓。帝未语,拂袖而去。翌日,群臣上表,愿上以社稷为重,废妖后,除奸佞。帝怒,杖责之。后有忠义之士冒死以谏,帝置若罔闻。明德二十四年春,秦王开坛祭天以清君侧除奸佞之名,挥军南下。明德二十五年春,秦军攻至帝都,右相汪守正倒戈,率群臣迎秦王父子入京。同日,明德皇帝于大正宫自焚,皇后桓氏不知所踪。
暖春三月,风流京华。汪宁等人达到帝都已是半月之后,一路行来饿殍遍野,田园荒芜。本以为京城也定是面目全非,却未料繁花帝都依旧如昔。街上熙熙嚷嚷的人群,教坊的丝竹锦乐,伯伦楼的浓郁酒香,靡靡之音弥漫上京。
“二小姐,到了。”马车停在汪府门前,汪宁在车上足足坐了半月有余,早就想下来舒展一下筋骨了,此时刘兆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好听。
“咳”听见碧儿的咳嗽声硬生生收住了脚步,伸出纤纤玉手一手扶着碧儿一手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汪府繁花依旧,门口蹲着的大石狮子威严如昔,朱红色的正门前灯笼高悬,门前华冠丽服的小厮三三两两地交谈着。
“二小姐回来了,快请进。”老管家张福听到通报领着一众仆人迎了出来。汪宁朝他淡淡地笑了下,笑不露齿极力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二姐”汪宁正和老管家进行着公式化的寒暄听见某人的呼唤急忙转过身去。
一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挥着手从街口小跑过来惊喜地抱住了她,少年眉目清秀,明眸皓齿,一袭白衣更显清华,好一个翩翩佳公子。汪宁看着他放大的脸孔暗自唏嘘:可惜呀,可惜,卿本佳人,奈何男儿身。
“二姐,你终于回来了。”少年收紧手臂,仿佛怕眼前的人消失不见似的,低哑的声音从他润泽的**中蹦出满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仔细一看湿漉漉的眼睛里竟噙着泪水。
汪府上下都知道三少爷与二小姐素来亲厚,看见姐弟重逢的场面感动之余不禁暗自松了口气,三少爷是家中独子从小娇生惯养向来是离经叛道天不怕地不怕,可偏又生得一副刁钻性子,每每把汪宅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如今这混世魔王可算是有人收拾了。
就在众人唏嘘不已之时老管家却不可察觉地皱起了眉,这个细微的动作刚好落入了汪宁眼中,心下不由了然一笑,这老皮夫定是又在心头念叨着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屁话。这老管家张福乃是汪老太爷的贴身侍从,满腹经纶却刻板固执,为了报恩在汪家尽忠职守了一辈子,汪老太爷仙逝后,汪守正见他无儿无女便将他留在府中颐养天年,谁知老头子不甘寂寞竟自动请缨要求打理内务教导少爷小姐,汪家大小姐,大周第一才女汪月明便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虽然老家伙的那些孔孟之道最是招人讨厌,但是眼下这个时刻汪宁还是宁愿选择低调。
“一身的酒气,三少爷这是刚从伯伦楼回来吧。”汪宁很自然地挣开他缚在腰间的手,站在离他一丈远的距离捏着鼻子似模似样地嚷道。
这话可把汪青阳弄懵了,秦王世子在府中设宴邀请汪家阖府赴宴,他本是要赶去跟父亲会和的,走到半路隐约瞧见汪德驾着马车经过,猜想定是她回来了,于是硬生生从中途折回,这下可好,不领情也就罢了,这一身的酒气又是从何说起,除了这么大的变故还能去伯伦楼喝酒,真他妈的当他是二世祖啊,想到这里就觉得憋屈,他有那么混账吗?红着一张俊脸,正欲反驳。却见姐姐堆着满脸笑容把他引到刘兆身前“都多大的人了还不懂事,以后可要多向刘大人学学。”
青阳这才注意到刘兆,本来红着的脸瞬间转青,狠狠地瞪了还在迷茫状态的某人一眼,气冲冲地往府里走,丝毫不理会尴尬立在原地的汪宁。老管家见小祖宗那副要吃人的模样生怕又出什么岔子,立马抬脚跟上。
“人都没接回来,你跟来干嘛。”青阳扯着嗓子对无辜的老管家吼道。
“小姐,你刚才不是说不舒服吗,我们还是先进去吧。”碧儿扯着汪宁的袖子小声说,再这样僵持下去,依少爷的倔脾气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呢。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了”青阳一个箭步冲上来拉着汪宁上下打量,众人诧异地看着他,刚才还在闹腾,才一眨眼的功夫又好了,这整的是哪一出啊。碧儿更是石化当场,傻瓜都看得出她在撒谎帮小姐解围,这少爷是气糊涂了吧。虽说汪宁从小粗野惯了,可变回汪家二小姐之后在外人面前却总算是应对得体,礼数周全。按常理说再怎么也得给千里迢迢保航护驾的刘兆道个别,说声谢谢,只是看着那个活宝她实在不忍心再待下去了。就这样众人眼巴巴地看着温柔可人的汪二小姐粗鲁地甩开某人的狼爪,拂袖而去,下人们不禁暗叹果然是改朝换代了,什么都能变。
“你走这么快干嘛”“二姐,等等我。”青阳一路小跑追着前面怒气冲冲的小女人心中不由暗踌着这山上长大的就是不一样。
“谁让你坐我**了,起来”汪宁余怒未消,指着**正在喘气的人命令道。
**的人并未理会她的话,悠悠缓缓地顺着着呼吸,然后很自然地倒下来闭目养神。
轻纱罗帐之下,美貌的少年斜倚着,领口微敞,蜜色的肌肤若隐若现,滚动的喉结,薄而性感的**这一切在她看来是那么的——欠揍。
“滚出去”汪宁指着雕花木门淡淡地说。
少年斜睨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打算起身。
“一”“二”汪宁沉着声冷冷地数着。
少年不耐烦地抬眼,看见她满脸的认真脸色却渐渐冷了下来。
“不就是个奴才吗?值得汪二小姐如此大动肝火吗?”少年站起身来趾高气昂地质问,满脸的不屑。
汪宁看着他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火一下子窜了出来“奴才怎么了,奴才比你有脑子得多?”“汪宁,你说谁没脑子呢,有本事你在说一遍。”少年面红耳赤地吼道
“说的就是你,汪家三少爷,你要拿我怎样”
“你”少年铁青着一张脸狠狠地瞪她,想发作却又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见他咬着牙关,抿唇不语,胸膛却因为憋着气而剧烈地起伏,汪宁心中不由叹了口气,这样的权臣世家怎就养出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儿子来了。
“现在是什么世道,即使父亲不惜变节来保全家族,你以为我们还会有昔日的风光吗?汪家的未来只能靠你,你能不能懂事点”汪宁压住气,语重心长地说。
有些事,不说出来只是为了给彼此保留一份颜面实际上汪家上下都很清楚秦军攻下的不只是赵家的天下,更是支撑这个百年世家屹立不倒的忠诚和气节,他们输了,甚至输得一败涂地,就连维系一个家最起码的亲情和信任也在大正宫的那场大火中随着仁慈的皇帝,他们的舅父一并去了。
少年的闭上眼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众人皆道汪家三少放荡不羁,乐天随性,却不知汪家的唯一继承人却也只是父亲眼中还没长大的孩子即使心如明镜,却无力回天。“我知道的,二姐,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这和刘兆有什么关系,你何时和他如此熟识??
少年抿着唇,欲言又止。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委屈模样看得汪宁心口发疼,直想上前抽他两耳光,真不知道这样的呆子将来要如何肩负整个家族?如何在残酷血腥的氏族斗争中生存?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汪家现在没有长公主,没有太子妃甚至没有为人臣子最起码的忠诚?你所能依靠的就只有你口中所说的奴才?你要做的是笼络他们,收为己用。收起你的少爷架子,从今以后,不要让我听到那些愚蠢的话。”汪宁扯着少年纯白的罗锦织成的领子沉着脸一字一句地吼道。
少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里是满满的惊讶和痛心。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眼下剑拔弩张的两人是姐弟更是知己,侯门相府里两颗同样向往自由的心注定会彼此靠近,彼此温暖。汪宁十四岁回京,顶着汪家二小姐和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受尽宠爱,可令她真正感到温暖心安的人却只有此时她厉声斥责的弟弟,爱之深,责之切,即使冷漠如汪宁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时候。只是这个道理却不是人人都能懂。
少年的唇在沉寂中逐渐失去了血色,变成苍凉的白,良久化作一抹苦涩的笑。
“二姐说得是,我的确不如两位姐姐聪慧,不过”他顿了顿“刘兆这样的小角色也值得二姐亲自动手吗?”
“啪”一记清脆的声音响起,少年如羊脂般白净的脸出现了五根红红的指印。他并未理会那火辣辣的疼痛,粗糙修长的指抬起汪宁小巧精致的下巴。“多漂亮的脸,有两位如此美貌的姐姐,弟弟就算再蠢顿也定然可以高枕无忧。”少年伏在汪宁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低沉而阴冷。
她彻底愣住了,实在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何会如此反常,虽说青阳生性顽劣,目无尊长,可他本性纯良,对她更是百般回护方才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是他说的吗?
少年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美丽的脸庞随即轻轻地松开了手,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缓缓转身。
“姐姐要做汪家的好女儿我无话可说,不过请姐姐不要忘记昭阳殿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你。”少年逆着光,**的背影竟显得有些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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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情伤』
~京城最繁华的大街—永定街。可谓人来人往,车~马龙。自明德初开放夜市以来,繁华更胜从前,各方商旅,络绎不绝,夜间灯火通明,彷如白昼。此时已过二更,永定街~的伯伦楼~依旧是莺歌燕语,觥筹~错。“属~参见主公。”伯伦楼~致的雅间里,青~~子单膝跪地,神情敬畏而严肃。~~旁放着一柄古青色长剑,剑~~刻着简单的青竹纹饰。“听说你前段时间,~豫州~护花使者去了,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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