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过一个撮子灌起袋来，果真一百七八十斤一麻袋的黄豆，四五下就打满了。她一口气没歇，竟连续装了十几袋。

这时老排长招呼本地男青年开始“上囤”，只见刚灌满的敞口麻袋，由两个人合力搭到老排长的肩上，他叉着腰，连手也不去扶那直立的麻袋，不费劲似的走上一段段跳板。又窄又长的跳板“吱呀、吱呀”响动着，老排长脚步沉实有力，最后站在跳板顶上，双肩一聳“哗啦”一下把黄豆粒倒进竹席围成的囤里。

“我这老胳膊老腿还中用。”老排长手里提着空麻袋，返身走下来。

此情此景就像杂技表演一样，知青们都看傻眼了，接着农村男青年黑子、铁蛋也就势扛上一袋，他们腰不弯，腿不抖，径直朝着跳板走去。

“来，给我搭肩，我扛一袋试试”大头不甘示弱地说。

“就你这小体格儿，不把你压趴下了。”黑子在一边说。

“你们乡下人能干的活儿，我也能干。”

大头扛上麻袋，咬着牙，头重脚轻地踩着跳板，仿佛踏向蓝天白云之间。当他从跳板上走下来时，心里有一种男子汉的自豪感。

竹席一圈圈的增高，为了给贫下中农留下一个好印象，男知青们争先恐后扛着麻袋上囤入仓。

这时一个剪短发戴军帽的女知青上来说；“你们给我来一袋。”由于她一贯泼泼拉拉，什么事都敢于，穿着打扮也是男人样，大家都叫她“假小子”。

“你也想扛大个儿，是这块料吗？”有人问道。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我们妇女能顶半边天。”

“假小子，你真把自己当老爷们了。”大头说；“喂，给她来一袋。”

罗滨生与刘卫东齐声：“一二”将一麻袋豆子抬起来，假小子猫腰一钻扛在肩上，只见她趔趄一下，脚步有点蹒跚地踏上四五米高的跳板，看到这一幕，大家心里真替她捏把汗。到最后一节跳板时，假小子脚步反而更加刚健有力，待她潇洒地跑下跳板，晒场上一片欢呼声。

“抽烟啦。”老排长喊了一声，大伙全停了下来，知青们这才知道休息了。老排长坐在麻袋上，一些人围坐在四周，一些青年四仰八叉地躺在粮食堆上。老汪排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塑料袋烟叶，他裹上一支烟，沾着唾沫卷好，用火柴点着，抽了一口。

“你今年多大岁数了？”老排长向罗滨生问道。

“十六岁，是来这里最小的知青。”

“还是个孩子，看你像柴火棍似的，有90斤吧？”

“差不多吧。”

“风都能吹倒，能干活吗？”一位山东口音的李大娘慈目和悦的看着知青们说：“在哈尔滨好好的，你们小青年到这鬼地方干啥玩意？”

“建设边疆，保卫边疆。”

“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知青们笑着回答。

“大老远的来吃苦受累，父母就舍得？”

大头直言道：“下乡光荣，不下不行，我们这几届是连窝端的。”

“大头，你这话就不对了，难道我们就该一辈子在城里，农村人就该一辈子在乡下？”刘卫东正色反问道：“倒退几十年，我们的父母不都是农村人吗？”

“你们大城市的孩子细皮嫩肉的，不是干粗活的料，在这穷山沟能呆长久吗？”李大娘接着说。

老排长瞪了她一眼：“你瞎叭叭啥，越说越离谱了。”

罗滨生笑着说:“李大娘，从今以后我们就不走了，要在这沙家浜扎下去了。”

“李大娘，现在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受苦人没有解放，我们受这点累算什么？”刘卫东站在一边说。

“我听张连长说，过些天咱们连队还来一批北京青年。”老排长说完把烟口袋揣进兜里。

“毛**身边来的孩子，那更要欢迎啦。”

“村里又来新人了，这回咱们可真是五湖四海,有作伴的了。”

忽然，在东边大江天际处涌起一大片乌云，慢慢地向前爬行。

老排长大声吆喝着：“天要下雨了，大伙赶紧‘抢场’，不能让粮食淋着。”

整个场院立刻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装袋的装袋，伐肩的伐肩，扛麻袋的杠麻袋。

“快，给我也来一袋，”罗滨生看见扛麻袋的人少，赶紧扔下撮子跑了过来。

“一、二、三、起！”两个青年将痲袋抬起来。

罗滨生弯腰钻到麻袋下，铆足劲站起身，哎，真起来啦。他扛着麻袋就往大棚跑，谁知刚走不远，正好踩着落在地上的黄豆，脚下一滑，摔了一个跟头。麻袋里的玉米粒撒了一半，他爬起来背上剩下的半口袋跑到大棚里，又找了一条空麻袋，将地上的玉米收拾起来。

黑云铺满了天空，一阵秋风刮过，雨点开始往下落，这时人们已经把晾晒在场院上的粮食苫上和抢运到大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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