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莹说：“滨生你有信纸吗？给我几张。”

“我这里要啥有啥，信封、信纸、八分邮票。”罗滨生打开箱子找了出来。

北大荒的夜幕降临了，万籁俱寂，罗滨生躺在被窝里，点燃马灯捧着书看起来。

食堂的黑板用粉笔写着“馒头五分一个”“萝卜汤三分一碗”，不知谁将一首打油诗抄在食谱的下面，一大早，知青们用小勺敲着饭盒“咣咣咣”异口同声地朗诵着。

汤、汤、汤，革命的汤，

兵团战士爱喝汤，

早晨喝汤迎朝阳，

中午喝汤暖洋洋，

晚上喝汤勤起床。

“这顺口溜编得太好了，太棒了。”

“这黑板有什么用，写这上面正好。”

“今天这盐水汤越做越透明了，清汤清水的，真成了玻璃汤了。”大头端起碗喝了起来。

“可不，简直可以打回去洗脸啦。”

“菜老是土豆、萝卜，一点肉也没有。”刁小三夹了一筷子萝卜条塞进嘴里。

“整天学大寨，流大汗，这伙食真够咱哥们儿呛。”

“昨天萝卜汤，今天豆腐汤，明天白菜汤，天天离不开汤。”

“这个老王由司务长变成汤司令了。”

“那他从伙夫变成将军了，太抬举他了。”

“哎呀妈呀！你们看这是什么？”赵建军咬了一口又夹出半个带尾巴的东西。

“死耗子！”有人惊叫起来。

赵建军将手里的碗筷一齐扔在地上，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知青们呼的一下围了上去，看见扔在桌上的小耗子，个个翻肠倒胃，剩下的饭也不吃了。

“汤司令，你过来一下！”

“诈唬啥，你们管谁叫汤司令。”老王没好气的走过来。

“看你熬的耗子汤，摊事了。”

老王一看桌子上死老鼠才寻思过味来，立刻红头涨脸，眼睛也直了。

赵建军心里的火直往上窜，大声说：“汤司令，你们炊事班的人眼睛都长到屁股上了，看不见咋的？”

王司务长讷讷地说：“这一清早，天黑屋子暗，厨房里烟气腾腾，活人都瞧不见，别说死耗子了。”

罗滨生由于看了半宿的《红楼梦》，起床迟了些，待他昏头昏脑地来到食堂，里面聚集着乱哄哄的知青。

“老鼠虽小也是块肉，赵建军真有口福，还尝过带毛的肉。”罗滨生站在一边冷嘲热讽。

二毛子说：“你别幸灾乐祸，听王司务长说，耗子不知何时掉到水缸里淹死的，咱们这几天吃的都是这缸水。”

罗滨生担心的问:“这饭菜吃了后，能不能传染上出血热？”

“那谁知道，我又不是大夫。”

张连长闻讯来到食堂，他大声说；“同学们，静一下，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炊事班的同志是有责任的，老王你们以后一定要搞好食堂的卫生工作，不能再出现这种事。我听说部分同学认为伙食太差，你们大米白面吃着，这比旧社会吃不饱，穿不暖强多了。你们是大城市的青年，毛**他老人家派你们到这里来，我们有责任把同学们再教育好，所以连里准备对知青进行一次政治思想教育，决定星期六下午召开忆苦会，吃过忆苦饭后，星期天改善伙食，吃幸福饭包饺子,就算给大家过年了。”

周末的一天从上午就开始下雪，这是今年第一场大雪，寒风瑟瑟，雪花纷纷，更增添了这忆苦会的气氛。

连部没有会议室，食堂只要不开饭，就当大会议室用。职工们走进拉上窗帘的食堂里，屋里漆黑一片。张连长点着一盏充气的煤油马灯挂在会场上方，会场前面墙上“忆苦思甜大会”六个大字映入眼帘。下面一张三屉桌上铺着线毯，桌上是暖水瓶，糖瓷水缸，屋里弥漫着一股越来越浓的叶子烟味，混合着许多口臭、土腥味，令人窒息。

“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受苦人把冤申……。”全场在高指导员带领下，高唱着这首忆苦思甜歌。

唱罢，高指导员说：“在旧社会，农民受的苦比天上的星星还多，饲养员冯大爷受的苦就是我们的苦,现在请冯大爷诉说血泪家史。”

……当冯大爷讲到在万恶的旧社会，穷人在三座大山的压迫下，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由于山东老家连年闹饥荒，他的一家背井离乡“闯关东”，他肩挑两箩筐，一头挑着家什儿，一头挑着婴孩，扶老携幼颠沛流离来到北大荒时，他讲不下去了，台上台下振臂高呼：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打倒万恶的旧社会！

冯大爷接着述说在日伪时期，他被日本鬼子抓去做苦工，带到中苏边境线上的虎头修筑军事要塞。当时几十万名劳工住的是席棚子，吃的是橡子面窝窝头，身上穿的是破烂的劳工服，每天在棍棒和工头的驱使下，建造地下工事。大批劳工被累死，病死，工程完工后，劳工们被杀害埋在万人坑里，他侥幸逃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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